第二十三章 地下奇遇（三）
打开的门洞后面，黑漆漆的，男子头顶光球射入的光线仿佛被吞噬了一般。男子见状冷冷一哼，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门后的世界却在冷哼中缓缓显现出来。 门洞里，一条长约十米的通道，通道两旁仿佛有人故意涂鸦一般，刻满了大大小小毫无规律的魔法符号。走廊的尽头又是一道石壁，石壁光滑如镜，实在难以想象这个不知在地下埋了多少年的监狱里，石壁还能保存得这么好。 布莱恩就在男子身旁，见石门后渐渐明亮，又见石壁上满是各种魔法符号，好奇心顿时泛滥无法抑制，也不顾是否有危险，抬腿就往里进。 “找死么！”男子原本静静地看着通道尽头的石壁，突然眼前人影一晃，当即不假思索地扯着人影的脖子拉了回来，叱骂道，“你活够了？老老实实呆在我身后，叫你动你再动！否则别说陷阱要了你的命，我就先杀了你！” 布莱恩狠狠地瞪了男子一眼，却不敢再擅自行动了。 男子回头对他冷笑一下，转过头后，双手冒出熊熊金焰，凭空在面前画出一个繁复无比的魔法阵来。金线组成的魔法阵上金焰翻腾，在男子的叱咤声中，缓缓飞入门洞内。魔法阵一入通道，整个通道内壁顿时紫色的电光乱闪，黑色的、蓝色的、白色的各种能量吱吱吱地乱窜。 魔法阵缓缓向前飞去，速度一点也未因周围的变故而受到影响。“乒”！通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与此同时，金色的魔法阵也顿了一顿，然后才继续前进。 “那是什么？”布莱恩难以想象眼前这个不起眼的通道居然布置了这么多的陷阱。对男子刚才的动作，他也多了几分感激。若不是他，布莱恩知道他自己已经死过好几千次了。 “没什么，一道守门的护符而已。”男子淡淡地语气让布莱恩无法猜测他的实力，只听他继续道：“现在的通道只是个幻象，不过这些陷阱倒是实实在在的。以你的实力，这里面最细的一道闪电你都无法抵御，就更别说其他法术了！”男子瞥了一眼尴尬的布莱恩，道：“你最善长的法术是什么？” 布莱恩怔了一下，才道：“最善长？我没有最善长的魔法，不过我身上倒有一个火球术卷轴。”他本想隐瞒闪电戒指的存在，但转念一想：“他那么厉害，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是一枚魔法戒指？”想到此处，他又加上了一句：“还有一枚闪电戒指。” 男子扫了一眼布莱恩手指上的戒指，点头道：“一会我叫你动手，不管你看到什么，你要在第一时间内用这枚魔法戒指的力量打击对方！记不记得？” 听着男子越来越重的语气，而且男子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诱人，布莱恩只得点头答应。 却说魔法阵飞入通道，在经过了第一次停顿后，又停顿了几次，同样传出摔碎玻璃的声音。经过这么几次后，魔法阵上面的金焰越来越低，最后闪烁两下熄灭了，魔法阵也随即消失。男子见了微微一笑，面前银光缓缓凝聚，一只尖锐的银色能量箭成型，随即化作银光射向那面光滑的石壁。银光转瞬之间没入石壁，无声无息之间，两人眼前的这一切化作片片碎影飞散，最终消失。 碎影消失飞散，但再次出现在布莱恩眼前的景物并没有多大变化。通道两旁的石壁还是那样，满是涂鸦般的魔法符号，通道尽头一道光滑石壁，不过石壁中心多了一个黑色的凹痕，凹痕周围也布满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纹。 男子淡淡地说了句：“现在可以进去了。”说完就当先入内。布莱恩规规矩矩地跟在他身旁，只是走过通道时，不住地拿眼睛瞟那些画在石壁上的符号。 通道尽头的石壁，被男子轻轻一推就碎了，显出它身后的一个圆形殿堂。 布莱恩凑眼看去，前方十二根乳白色的巨大石柱均匀分布，支撑着殿堂的穹顶，想必他看不见的这一边也有这么多石柱。殿堂的地面似乎用魔法材料浸制过的，地表深深地雕刻着繁复的魔法阵。殿堂中心放置一具石棺，上面花纹密布，也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 男子呆呆地凝视半晌，转头郑重地对布莱恩道：“记住我说的话！”见布莱恩点头，他才抬腿进入殿堂。 进了殿堂，布莱恩才看清殿堂的一切。在周围的石柱下方，均有一具小小的天使雕像。天使或持剑，或站立，或展翅欲飞。整个殿堂根本感觉不到魔法气息，在这里，布莱恩感到想要聚集魔力是惊人的艰难。 “不用试了，这地面的魔法阵可以吸收魔法元素，没几个人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施法！”男子缓缓靠近殿堂中央的石棺，虽没回头，却清楚地知道布莱恩的心思。 “这地方是干什么的？”布莱恩打消了聚集魔力的念头，走到石棺旁问到。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这具石棺，眼神里交织着复杂的感情，有感激，又有愤恨。 靠近了，布莱恩看到石棺的上密布的花纹全是封印一类的魔法阵，棺盖中间插着一柄小剑，直没至柄。 “导师，学生在此向你问好了！”男子突然提高声音，吓了布莱恩一跳。 “休，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居然还能见到你！”空气中突然出现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声音带着些许欣喜，更多的则是讽刺。原来，男子叫休。 “导师，请允许我最后一次叫你导师！”修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很多年前，学生就想对老师说——‘谢谢’。不管老师当初的意图如何，但学生还是感激老师把我带入那个奇妙的境地。” “哈哈，别假惺惺的了，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当初从教你部族的祖先开始，我就猜到可能会有这一天。我只是后悔，后悔准备做得晚了，居然被你侥幸逃脱！我就猜想终有一天你会再来，到时就是我破除封印的日子！”声音稍微顿了下，接着语气中透出更大的欣喜：“想不到不但你来了，还带来一个血脉如此纯正的小子来！” “既然我来了，就有杀了你的法子！”休恨恨地道，“当初部落里留下的传说，什么狗屁圣地！全是你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在背后主持！那间房内的祖先们全被你吸收了灵魂，若不是我当初见机快，你已经破棺而出！现在，我已经找回我的身体，而你，还无力突破封印！现在，准备品赏你种下的苦果吧！” 休冷笑着，一面从容准备需要的一切。 “你要想干掉我？哈哈哈哈，你不开棺材怎么下得来？你打开棺材你还能是我的对手？”那个声音很猖狂，但只有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信心，才有如此态度。 休嗤笑一声，走到棺材旁的魔法阵前，左手手指在右手腕上一划，一道血口子便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血。血一流入魔法阵的凹槽中，自行流动起来，只片刻，整个魔法阵都染上了血色。血液在凹槽中并不凝固，反而像具有生命般缓缓流动。 休见魔法阵里的血差不多了，当下止住血，拉过不布莱恩的手腕道：“再借你一点血用！”说完也不管布莱恩同意不同意，二话不说划破他的腕脉，把血都滴在了石棺的短剑上。 “你怎么知道的？这不可能，你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的！”那个声音在见到布莱恩的血液滴到短剑上以后，终于显得慌乱起来。 “我怎么会知道，不是吗？”休嘲用力拉着布莱恩的手，不让他的血液滴到别处，同时嘲讽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以为马上就能得到一具符合你的身体了？可惜，要是我不知道他同样也是你的克星那该多好！” 布莱恩在一旁听得迷迷糊糊的，手腕在流血，为了神术，他认了。但是听两人谈话的意思，似乎自己这个闯入者才是整个事件中的主要人物。 “你以为找到了一个与你同时代的身躯，嘿，等你有命拿的时候再高兴吧！”休放开布莱恩的手，帮他止血后，双手捧心肃立，闭眼凝神，任由那个声音叫骂也无动于衷。 殿堂的穹顶洒下淡淡白光，恰好将石罩笼罩。与此同时，二十四道光芒从休的手心射向周围的天使雕像，仅在转瞬间，雕像宛如活了一般，全都振翅飞到半空，银色的颗粒状物质从天而降，飘洒在白光中，最后消失在石棺上。 石棺内的那人怕是惊恐交加，不住地嘶声叫骂。不过叫骂声是伤不了人的。 在无法使用法术的殿堂内，休偏偏聚集了一团流水般的金色物质在双掌之间，金色物质在他近乎呢喃的咒语声中，等分为二十四分飞向围绕石棺悬停半空的天使雕像上。金光一闪而没，天使雕像忽然间嘭地一声，变成淡金色的影子在四周飞舞盘旋。 休闭着的眼睛慢慢张开了，先前炯炯有神的双眼在此刻仅剩深深的疲惫，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在他施完法后就顺着脸往下滚，随后他气息粗重地坐倒在地。 布莱恩好奇地用手去触摸飞过的天使，一手过去，竟然穿过天使身体，指尖带出一粒粒的金色微粒。微粒闪烁数下，在掌心消失了。 “他们是什么？”布莱恩转头问休，却见他疲惫地坐在地上，嘴角和眼角微微抽搐着，这是魔力损失过巨的征兆。布莱恩立马闭嘴，蹲在一旁干着急，不为别的，只为了承诺中的神术。他又是着急，又是埋怨地暗道：“你可不能有什么事啊，你的承诺还没兑现呢！” 休和他导师之间的关系他根本就不清楚，难以说明谁善谁恶，但听两人的对话，似乎是休的导师心地不怎么样，曾经还打过什么龌龊的主意来着。他可是陪着这两人玩了半天了，血流了起码五六磅，还差点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若就这样什么也没捞着，他可就亏大了。 休白了布莱恩一眼，有气无力地说：“放心，你要的东西就在石棺内。只要消灭了他，里面的东西都归你了。” “嘿嘿，那就好。”布莱恩被人看透内心所想，尴尬地笑着挠挠头。 休缓缓站了起来，望着石棺冷笑道：“当初你吸去我族先祖灵魂时，可想过有这么一天？实力最差的我，却是真正能够至你死地的人！” 那人没有说话，也不知在石棺里干什么。 布莱恩挥手从天使身上抓下一把金尘，看着它们缓缓从指缝间滑落、飘散、消失，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些都是什么？好奇怪的组成。” “很久以前留下的东西，也是封印米勒的组成之一。” “米勒？”布莱恩不解地问道。 休踢了石棺一脚，道：“他就是米勒，一个远古时代的异端，在远古文明消亡之前就被封印于此，其他的我就一无所知了，毕竟他存在的年代太过久远，不是我能追述的。”说到这里，他眼望穹顶似在回忆，嘴里喃喃地道：“当初我族一先祖在林中狩猎，勿入这座地牢。他为了逃出去，居然大耗力量地同先祖远程交谈，装神弄鬼，最后授先祖魔法、神术，只为了吞噬他变得强大的灵魂！一代一代地传下来，每数百年族中就有一个心智聪慧的族人来到这里学习法术，快到死时去你见过的那间石室坐等死神来临！其实哪来什么死神，死神就是米勒这杂种！他吸收了族人的灵魂，只为摆脱这些封印！还好我对此很早就有了怀疑，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原来这么回事，还挺复杂的。”布莱恩嘀咕着，对他们之间的关系算是明白了。 米勒对休的一番话不作一词，似乎在静静地倾听。 一时间三人都不说话，整个石室静悄悄的，只有带着淡淡金色的天使在不停地飞舞。 呆呆出神良久的休恢复正常后，做的第一件事让布莱恩大跌眼镜。他一脸落寞地叹了口气，拍拍屁股坐下，然后平躺在画满了魔法阵的地上：“我得休息一下，魔力消耗太大了。” “这些血？”布莱恩指着地下凹槽里不断流动的血液，有些傻了。 “没关系，放心休息吧。”说完闭上眼睛，片刻后已是鼻息沉沉，睡熟了。 布莱恩正想躺下，却听得耳边一个极小的声音：“嘿，小子，看样子你和他有笔交易，是关于神术的？跟我合作吧，我不但可以教你神术，还能让你的魔力提升到你无法想象的程度，足以同神相媲美，怎么样？” 布莱恩顿时明白谁在和他说话，同时也承认对方开出的条件非常诱人，但鉴于对方的人品，他躺在地上没有答话。 “我知道休那个叛徒刚才的话让你怀疑我的信誉，但是光凭他一面之辞，你怎么就能这么肯定？休垂涎我的宝物，又怕我影响他的地位，欺骗、盗取无果的情况下将我骗入此地，出其不意地打伤我后，把我封印于此。你想想，我在这间石室，如何能像他所说的那样吸收远处的灵魂？再说了，如果这地方真是远古时代留下的遗迹，那他怎么知道如何发动这个封印？小兄弟，好好想想，别被人卖了还笑着帮人数钱。” 米勒所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布莱恩一时间犹豫不决，不知该信谁或是不信谁。一个问题突然出现在脑海，于是用蚊呐般的声音问道：“既然他当时就可以杀了你，他当时干什么不动手，反而要到现在才费这么大工夫来杀你？假如休刚才的一句话成立，与神术有关的东西在石棺里，也就是说当时你带在身上或是他放进去的，他还用骗取你的神术？” “哎。”布莱恩耳旁一声长长的叹息，米勒叹惜道：“石棺里并没有任何东西，石棺是封印的一部分，打开石棺，石棺底部还有一个向下的通道，那里才是真正封印我的所在。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话，反正只要不久你就知道了。我这里并没有什么神术‘手册’！”现在的他语气里带着嘲讽，也不知是对布莱恩的还是对休的。“你以为神术那么容易学习？学习神术不但要有天分，而且还要保持对神灵的虔诚！但是我却有办法让一个人的魔力达到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再假以时日，你或许能在我的教导下学得神术！再说了，当初我作为部落的导师，会吸收自己学生的灵魂吗？那天休骗我来这里，若不是我反应快，宝物已被他夺得。他把我封印在这里，也是怕我急了同他拼命！哎，说了这么多，等石棺打开后你自然明白谁说了谎，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声音渐渐低下去，终不可闻。 米勒这番话让布莱恩半信半疑，把他说的话前后印证，似乎有些道理，但是休说的话同样合情合理。两人里究竟是谁说了谎，根本无法分辨。不过，一切等石棺打开后自见分晓。谁善谁恶，到时自然是一目了然。 布莱恩左手枕在脑后，眼望着穹顶无法入睡，心情烦躁地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阵，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感觉里才刚刚睡下，就被休摇晃醒了。 “起来了，还有事情要办！” “哦。”布莱恩低低地答了一声，揉了揉微微浮肿的眼睛后站了起来。 殿中的天使影像还是飞舞不停，地上凹槽内的血液就如新鲜的一般红亮，但布莱恩此时的心情，已不是昨天的心情了。 休低沉的声音吟唱咒语，地面的魔法阵有微微红光现出，随着时间的推移，光芒笼罩了整个石室，颜色也在渐渐改变，红、橙、黄……依次改变，最终变成紫色时，光芒蓦地向内收缩，形成圆柱形光幕，也恰巧将石棺罩在光幕内。这光，也在推移的过程中变成了白色。 地面上，凹槽内的血液已经不见了，只有飞速闪过的白光沿着凹槽快速地画着圈子。 “光幕只能进不能出，想要出来，就只有破坏了下方密室的魔法阵才行！你自己决定吧。”休很不在意地说着，径直跨入光幕内。布莱恩稍微犹豫一番，也跟着跨了进去。 休一脸郑重地伸出双手，握住石棺上的短剑剑柄，用力上拔。他胳膊上并不发达的肌rou此时却是高高凸起，皮下静脉如同蚯蚓般蠕动。短剑扎得很深，同时也被棺盖咬得很紧，即便休对自己释放了巨力术，在拔剑的时候双手也是微微抖动，憋着气用力半晌才听到剑身和石头之间因摩擦而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锵”的一声大响，短剑终于被拔了出来，而休用力过猛踉跄几下，撞在身后的光幕上又被轻轻弹回。 “呼呼”，休大口喘息着，以他不怎么锻炼的身体负担如此重的负荷，实在是吃不消。 “把……把棺盖掀开。”休手拿短剑喘息着说道。 布莱恩走到休这边，手扶棺盖侧面用力向斜上掀动。这棺盖还不是一般的沉重，花了大力气也才被他掀开了一道狭小缝隙。休稍作喘息前来帮忙，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棺盖掀到一侧。沉重的棺盖轰地一声砸在地上，整个殿堂都微微颤动起来。 “这是……什么石头……做的，怎么这么重？”布莱恩瘫在石棺旁，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问。 “我也不……知道。”休比布莱恩强壮得多，虽然疲累，但还是站立着。 “不知道？”布莱恩心下暗道，但知道休有读心的能力，因此竭力抑制自己再往更深处想。 等两人喘息够了，布莱恩趴在石棺边向里看去，却没见到米勒所说的地洞。石棺内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他道：“现在怎么办？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是这结果？” “石棺用来镇魂，真正的封印之地在石棺下方！”休一边说，一边结了两个手印，忽地大喝一声，倒把布莱恩吓了一大跳。随着他的一声大喝，只听呜地一声响，石棺棺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黑的大洞。 “跟在我身后！记着给你说过的话！”休面色一整，容色肃穆地跳下洞去。布莱恩因为无法区分两人中谁说了谎，犹豫一阵后终于耐不住神术的诱惑，长叹一声也跟着跳下去。 大殿中，天使在白光组成的圆形光幕中穿梭飞舞，石棺的棺盖斜斜地倾倒地上。没有声音没有风，极度的静谧中却隐含着无穷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