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毒计
那滑氏与任婆、蜂儿听了此言,面面相觑。滑氏把伏准暗暗推了一把,伏准会意,望伏氏怀中一躺,说:“我的姑妈,这样好计你不依从,莫非怕我与你作儿子,不肯尽心竭力孝顺你么我要日后负了心,就不永年!”伏氏连忙用手把他的嘴掩住说:“你这孩子说的这样怪事,不喇喇的,还不禁声!”滑氏说:“妹子,你别失了主意,错过机会,悔就晚了。你想自已哥哥的骨血亲侄作了儿子,横竖比小老婆养的强。”伏氏一面站起来,走着说:“嫂嫂这事断乎作不的哟!蜂儿点灯去罢,我要睡了。”当下伏氏过去就睡了。 那滑氏久有羡慕高府家资之意,蜂儿是盼着伏氏掌家,他好专权,任婆子是谋骗金银,三个人费了多少唇舌,都是一样的利心,见伏氏不肯依从,彼此扫兴。滑氏说:“可惜!白说了这半天。傻姑奶奶总不听,奈何”蜂儿说:“别管他允不允的,既是大家有益的事,就背着他作了去。”任婆说:“他要闹起来如何是好”蜂儿摇首道:“不妨,不妨。”滑氏道:“老任,你不知他的脾气,果真作了,他也无的说了。明日就依计而行便了。”婆子说:“作便作,只是我的赏着落谁昵”蜂儿说:“大奶奶听着,这件事全是为了大相公打天下,自后掌了家业,要高待高待奴婢,我就偷出两个元宝,一锭金子与任mama作事。”滑氏说:“好孩子,你要帮成此事,我就认你个乾女儿,叫准儿与你寻个好人家,当姐妹一般瞧你,如亲戚走动。这个如何”蜂儿含笑点头,向任婆说:“mama怎么样”婆子说“给我东西,我就作事。”滑氏说:“老任,你方才说把双印送与胡员外,我想着不在妥当。常言道:‘剪草不除根,逢春必发。’莫留后患才好。”婆子道:“我的奶奶,我是管作什么的?我是如此这般个绝户计,除了咱娘儿三个,就是哑叭知道,他又不会说话,还怕泄露不成?”滑氏道:“妙极,妙极!” 正说至此,只听帘外劳勤接说:“俗语说的好,别叫哑叭说出话来,万一哑叭要说出话来,可怎样了”说着,笑嘻嘻跑进房来。三人吃了一惊,滑氏“呸”啐了一口骂道:“无规矩的忘八日的!人这说正经话,谁许你冷不防的跑进来岔嘴?吓人一跳!”蜂儿说:“劳勤兄弟,这不是耍笑的话,你既知道,若要走了风声,大奶奶可要追你的狗命!”劳勤说:“我又没疯了,穿青衣抱青柱,再者大家有益的事,我也占好大的光儿,怎样倒疑起我来”滑氏说:‘不用望我饶舌,等有什么故事,和这娼妇养的算帐就完了。”三人计议已定。至次日就是八月十二日,素娘知滑氏已好,命人打车来接,又叫仆人带了十两银子送与滑氏过节,又叫任婆子去拆洗衣被,一同回府。到了十五日摆宴庆节,合家欢乐。素娘分赏了众仆人的瓜饼果品,又把任婆叫至面前,也与了一分,还有几斤rou面,叫他送回家中与哑叭过节。婆子谢了,提着竹篮要走,素娘说:“老任,你送了去快些回来,咱们好吃酒赏月。”婆子答应,走至上房,恰好夫人不在房中,那蜂儿竟自拿了两个元宝,一锭金子递与婆子,又叮咛了几句。婆子接到手中,如得性命一般,心花都是开放,连连说:“蜂儿放心,断不误事。”说着,走出上房,穿过箭道,出了府门,望慎终源而来。 这婆子,一面走着心欢喜,乐的他抓耳挠腮意似狂。口中只把财神叫:“多谢慈悲把 我帮。这注大财想不到,我必然虔诚上供与烧香。想是我的鸿运至,时来顽铁也生光。 这如今拿到家中且别露,将他放起密收藏。等把事情冷一冷,再想主意另商量。此处久 站不大妥,带着守志转家乡。就只可惜了小双印,苦了佳人黎素娘。非是我恩将仇报行 事狠,都只为了金银爱的慌。此财也非常容易得,费了我嘴上油皮好几张。再者也是该 如此,命中造定岂非常。逢我发福生财日,该你娘儿们两散场。这如今,天时人事都更 变,好人不及恶人强。别的话儿都莫讲,现得金银腰内装。”这婆子思思想想来的快,到 来高府祖茔旁。正遇哑叭拾柴转,叔嫂俩举步一同走进房。 婆子坐在炕上,放下竹篮,向着哑叭说道:“这东西是府中二夫人与你过节,你自已弄着吃罢,我还要回去吃犒劳呢。”那哑叭闻言,心中着着实实的感念,含笑点头。婆子伸手把腰中金银掏出,望坑上一扔,说:“你看看。”问道:“这东西好么”守志一见,惊喜非常,又是诧异,用手指着,口中不住哼哼哈哈。婆子说:你问这东西的来历么原是如此这般,府上大夫人托我作这件大事,与我的酬谢。此事还须你助我一臂之力。 你把那rou面作好吃个饱,刨后院中,下个深坑预备着。等至日落黄昏后,就到那高 府花园北上坡。槐树荫中藏身体,想着千万别挪窝。三更前后人已静,我暗暗抱出来他 家双印哥。咳嗽为号须紧记,防备着被人看见了了不得。等我轻轻递与你,你就急急把 脚挪。到家就望坑里撂,别管草死与苗活。埋个结实踏个住,大事全完没的说。金银密 密收藏起,等过几日再商酌。咱们不必此处住,买个驴儿置辆车。回转山东归故土,赎 房置地买家伙。或作买卖或放帐,日增月盛自然多。过上三年并五载,那时发财不用受 奔波。与你娶个好媳妇,养女生男有后托。咱们也作个财主享点福,不枉我劳心费力设 机谋。”婆子越说越得意,任守志心中展转自颠播。 “我想那里得这些个金银,原来嫂嫂要作一件损阴功的事。”正自沉吟,只见婆子用布手巾包上金银,装在一个破布口袋内,卷起坑席,掀开两块砖,把口袋子安放在内,复又盖好,向哑叭说:“你晚上干了那件事,明日也不用抬柴去了,在家好好看着咱那黄白货儿。等我在那里混上几天回来,择个吉日回上原籍便了。哑叭点头应允。婆子又至后院指与他刨坑的所在,嘱咐了几句,这才回镇国府而来。 走至上房,只见夫人、素娘都在那里看着仆女们收拾月纸,设摆供献。素娘说:“你为何这咱晚才来”婆子说:“好奶奶还不知道我鞋弓袜小,举步儿艰难,只好慢慢的行走”众人闻言,一齐发笑。当下用了午饭,无非是rou山酒海,不必细表。看着天晚,一轮水镜升空,照的画栋雕梁犹如水晶宫殿一般。素娘命设宴中堂,请夫人上坐,自已下面相陪,秋月扶着双印站在横头,梁氏与仆妇两边伺候。饮酒赏月,说说笑笑,天将二鼓,夫人不胜酒力,停杯不饮。素娘说:“佳世良宵,请夫人再进一爵。”夫人道:“你知我的酒量,三杯之后,满面发烧,今日多吃了几杯,自觉晕起来,再要吃就大醉了。”只见婆子凑跟前说:“老婢子大胆说一句话,二位夫人不要见怪。这天也不早了,露冷风寒,小公子穿着单衫,凉着他不是玩的。你看他不住的打哈欠,只怕也是困了,莫如打发他睡了再慢慢消饮。”夫人说:“你说的是,我也不吃了,收拾睡罢。”二夫人说:“夫人既然不饮,妾身就告便了。”遂命撤去残筵,秋月抱着双印,梁氏仆妇相随,来至后边,打发公子睡下。
素娘说:“老任、秋月,你俩跟梁氏过去,大节下也吃几杯酒去,我这里也不用人伺候。”任婆说:“我这老东西又要斗胆了,这大空院子,我们怎敢撂下你老一个人在此我才见你老也吃不多几盅,既是奶奶恩典,叫我们前面去吃酒,莫如此取过点儿来,咱娘儿在这月光之下自自在在饮一回,岂不是好”素娘点头说:“罢了。”遂向梁氏说:“你过去把清淡酒菜送过些来。”梁氏等答应而去。当下秋月就在窗外竹旁铺下地毡坐褥,放一张朱红桌。不多时两个仆妇,一个仆妇捧着双盒,一个抱着酒坛子过来,打开盒子,镶金碟内八样下酒,摆在桌上。素娘说:“你们都过去罢。”仆妇答应而去。秋月闭了角门,婆子开坛暖酒,素娘面南向月而坐,说:“你二人今夜不必拘束,也来坐下,咱们娘儿们吃上几杯好睡觉去。”二人依命,打着半边坐在两边。婆子先斟一杯与素娘,又递与秋月一盏,然后自已斟上,陪着素娘慢慢消饮。婆子殷勤,口中打混,又说些个趣话,只盼素娘多吃。 不觉又是半个更次,素娘说:“咱们再吃了这半壶酒,也该安歇了。”婆子说:“奶奶说的是,天也不早了,月姐你再暖暖去,热热的吃两杯好睡。”秋月答应站起提壶而去。婆子也站起来说:“我有点子酒渴,起来喝茶去。”说着,走进房中将蒙药取出来。原来这婆子的母亲是穿珠花的出身,走百家穿万户,引jianyin事,下镇物,配邪药,无所不为,他却于中取利,这些方子都是他令堂的传授。当下婆子把药取在手中,走了出来,坐在原处。秋月暖了酒来,婆子拿过素娘的杯来,将身一影,把药下在杯内。 双手高擎递过去,说:“奶奶趁热饮琼浆。吃杯暖酒好安寝,这回子露重风清有点凉。” 黎素娘用手接来一气饮,说:“热酒吃着分外香。你俩每人再一盏,大家一同入梦乡。” 二人答应一齐饮,这素娘只觉一阵眼前黄。玉体发酸身乱晃,杏眼朦胧无主张。手扶桌 案看看睡,秋月一旁着了忙。说:“奶奶这是怎么了”婆子连连说:“不妨,不过多了几 盅酒,快快搀了入兰房。慢慢打发他躺下,睡到明早就安康。此时若要把他混,难免出 酒吐肮脏。”使女年轻不晓事,那知恶妇歹心肠只说:“mama说的是,你快前来把我帮。” 他二人扶素娘进内室,轻轻放在象牙床。盖好棉衾垂绣帐,房门带紧止灯光。二人悄悄 朝外走,任婆子低声悄语叫姑娘。 “月姑娘,我还不困呢,咱娘儿俩再坐一回,爽着把那几盅酒儿打扫了罢。”秋月说:“我这回有些迷迷糊糊的了,再吃要醉了呢。”婆子说:“傻孩子,主子都醉了,咱们还不随着醉等什么呢?”秋月也笑了。二人又到原处坐下同饮,那婆子灌了秋月几杯,瞅冷儿把**下上,也将使女醉倒。婆子将他扶进房中,放倒睡下。出来也不收拾家伙,独自坐在廊下竹床之上。听了听樵楼三鼓,万籁无声,自言自语说:“是时候了。”遂站起身来,要作歹事。未知抱去双印害得性命否,且听下回便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