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章 议员
安然无恙地返回诗鹰街区老巢，孤身一人参加贵圌族的晚宴，奥德里奇.特里斯的归来让工会成员松了口气，如今的清道夫日益壮大，一路走来如此顺利的缘故，大部分仰仗会长在巡夜骑士兼有职衔的庇护。 奥德里奇经转梯回到二楼里间，兼具书房、卧室、办公场地等用途的房间，脱下整套鲁弗.维斯特出钱买单的晚宴礼服，仔细整理后妥善摆在自制的衣帽架上，换穿清道夫工会的制式皮甲，外面加了一件月白色亚麻罩衫。 他走到书桌前，从笔筒里捻起一根鹅毛笔，拧开墨水瓶盖，轻轻蘸了蘸，翻开巴掌大的公文便签纸，动作轻柔缓慢，趁机回想晚宴时所见所闻，随后飞快写下：酒、晶盐，香料，霜糖，玻璃。 稍微停顿、收笔，再度沉思默想，另起一行又写下：工坊。看到这个字眼，奥德里奇自嘲一笑，心想：“已经过时的玩意！” “唰唰唰！”几条黑线划掉，再起一行：“工场”，随后鹅毛笔往后拉出一条直线，“手工业”。 特里斯还在思索：“工场手工业，就是现在伊斯特伍德城，地域广袤的西土，乃至维斯特大陆的主流。据我观察收集情报所知，煤炭燃烧的工业之火已点燃细小的火苗，只需要一个契机，蒸汽时代随时都会降临。” 奥德里奇的长远大计刚刚起头，还没有整理出具体的头绪，一位意外的访客抵达全麦面包店，声称有重要的事务拜访特里斯会长。 藏起那张墨迹未干的便签纸，奥德里奇不疾不徐地下楼，在门口迎接远道而来的市政厅众议院的安塞.克莱尔。 议员先生的右手搭着圆檐帽轻轻点头示意，露出鬓角染霜的痕迹，眼睛布满血丝，显然最近一段时日繁忙的工作导致没有足够的时间休息，眉目之间涂抹一层淡淡的雪白石粉也掩饰不住疲倦神色。 简短的寒暄过后，奥德里奇伸手延请克莱尔议员到二楼里间，他在前面带路，眼角余光瞥见议员先生消沉的神态，在人前一扫而空，抖擞精神变得斗志激昂，就像南方庄园踏上斗兽场的奴圌隶角斗士。 两人坐定后，安塞.克莱尔没有拐弯抹角，而至直接进入正题：“最近我的日子不好过，最大的支持人柯尔克经营不善，很难保证竞选连任的资金到位，因此我想起了你，尊敬的奥德里奇.特里斯骑士长，清道夫工会的会长先生。” “我会通知仓储管理委员会的成员，以及发动更多的人手为你投下略尽绵薄之力的选票，当然还有我们诗鹰街区，以及临近几个对我颇有好感的街区，大部分居民应该会卖我这个面子。” “不够，远远不够，只是居民的支持还不够，尊敬的柯尔克先生可以让他名下的纺织厂所有雇工都去投票，竞选连任更需要这个……” 克莱尔先生不顾体面地用拇指捻着数钱的动作，他的认真神情使得这一切不再可笑，反倒是奥德里奇.特里斯还没有进入状态。 “如今清道夫工会日益壮大，维持它的正常运转需要大量‘黄油’，当然我会以个人名义捐一笔款子，另外仓储管理委员会的朋友，我可以说服他们掏出数目可观的小额捐款，街区的居民日子过地紧巴巴地，让他们掏钱支持你连任的事业恐怕不容易，毕竟你在码头区这一带名望浅薄。” “得了吧。一把铜芬尼、几枚银德勒的小额捐款能顶什么事，我需要金欧玛，亮晶晶，黄澄澄的金币，或许一张伯爵家族名下雪松银行的支票更好……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奥德里奇.特里斯好奇地反诘相问：“为什么我要这样帮助你？” 安塞.克莱尔振振有辞地重提旧事：“因为你的巡夜骑士副长的职衔，是由我牵头提交议院审议通过。没有这个身份，清道夫工会能否在码头区站稳脚跟都成问题，你应该心怀感恩之情。” “然后任由你随意索取！这是敲诈，这是勒索，卑劣的小人行径，不应该出自品行、才智超过常人的议员先生的嘴。” 安塞.克莱尔难得沉默了片刻，奥德里奇趁热打铁：“再说了，那只是众议院过关，元老院那边你可使不上力，最关键的伊斯特伍德伯爵，你用什么打动他签署肯定的意向？” 克莱尔议员搅动脑汁，随即吐出一口长气：“总之，没有我牵头，一切都没有可能发生，当然我也不会漠视尊敬的特里斯先生个人付出的努力。我可以向你保证，发誓也行，只要奥德里奇.特里斯先生全力支持我竞选连任，那么日后必定有所回报。” 说完两人对视，沉默着一言不发，不知道过了多久，掩不住疲倦的安塞.克莱尔眨了眨眼睛，特里斯会长随即点头同意：“好吧，这是最后一次，欠你圌的圌人情还完了。” 看着奥德里奇.特里斯从上锁的抽屉里取出支票本，封面的常绿青松，顶端部位积雪累累垂垂，不仅有些感概：“没过多久，你已在雪松银行拥有自己的账户了。” “三十六枚金欧玛，为了你在市政厅众议院的议员事业，我的半数身家就托付给你，从此我们之间就两清了。” “别说地这样绝情。奥德里奇，我的朋友，很快你就会发现在市政厅众议院拥有一个强有力的朋友，对你的事业绝对会有很大的帮助。” 悄然离座，走到书桌前接过支票，安塞.克莱尔细心地抚平可能有的褶皱，眼睛里满满都是珍爱的感情，就像望着自己的情人那样。 随后他举起轻薄的支票，“一个好的开始！这张金票将会是我竞选连任的重要垫脚石，从此以后尊敬的奥德里奇.特里斯先生，你就是我的金主之一了。” 摊上这样一个厚脸皮到没有对手的‘朋友’，清道夫工会会长只能摇头轻叹，大变革的时代即将来临，他得提前做出准备，不过眼下却得和蝇营狗苟的克莱尔议员打交道。 “启动资金到手了，你的朋友们的小额捐款也不能放过，蚊子腿再细也是rou，还得鼓动街区居民踊跃投票，尽量把声势营造出来，炒热连任成功的氛围，估计我的菜鸟对手肯定吓懵掉，更别说想和我争夺议员位置的候选人。” 奥德里奇.特里斯摊手：“我是一个骑士，许下的诺言必定会兑现，即使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能欺骗你绝对不会欺骗我自己。” “对了，对了，据说你是少有的坚持传统的骑士，不愧是田园牧歌的乡村出身的贵圌族，珍贵的品德和美好的善心如今可是稀缺的玩意，却在你身上得到充分的体现。” “过于泛滥的吹捧恭维的话最好还是留给你的对手，谨守骑士美德和戒条的我可不吃这一套，更别说会被你的言辞打动，我们的对话最好还是坦陈和直率一些，这样做至少我感觉会好受些。” 安塞.克莱尔不为所动，脸色如常还略带笑意：“一切如你所愿，我的支持人奥德里奇.特里斯先生。” “滚！”清道夫工会会长伸手指着门口，只是脸上也忍不住泛着微笑。 克莱尔议员心里一松，感觉已经摸圌到特里斯会长的脾性，对于强有力的金主他总是能很好地压住自己的脾气，忙不迭地抚胸欠身施礼，脚步带着轻快的节奏离开里间，离开清道夫工会的驻地，回到自己的议员马车上。 市政厅为议员们配备的专属马车，多亏安塞.克莱尔先生离开工程建设管理处的职位，在众议院履新后提出的第一个议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得到全票支持，由此大获成功，成为众议院新任议员中的红人。 他有广泛的人脉，清楚知道清道夫工会不起眼的工作获得多少收入，另外一些隐秘的进项，也能从典当行和跳蚤市场管理处打听出来，毕竟那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很多人有意无意地忽视了。 坐在半封闭的车厢里，享受车轮碾过破碎路面高低起伏不平带来的轻微颠簸震荡，这有助于安塞.克莱尔整理杂乱的思绪，筹划自己的事业，心想：“这张奥德里奇.特里斯开出的支票，他的签名比金额更具意义，代表码头区崛起的一股新势力成为我的支持人。这一点，来自乡下庄园的特里斯骑士肯定不清楚，或许他以后会弄清楚，不过目前为止，把他绑上我的马车，绝对能使我渡过竞选连任的难关，甚至反过来保住柯尔克先生的事业。” 长期良好的合作关系，让安塞.克莱尔先生更倾向于拥有‘大型’工场的派姆.柯尔克，毕竟他可是财雄势大的商人联合会成员，尽管不是核心层，也是坐稳位置多年的老手。两人互相帮助、扶持，已经走过‘漫长’的两年。 奥德里奇.特里斯自送走安塞.克莱尔议员后，立即招来大管家戈尔高先生，首先询问工会的事务，听见一切正常运转走在正轨上，随即话题转到酒水上面。 “跟在面包后面，会长你打算把手伸进这利润颇丰厚的行当？不得不说，您的眼光真是长远。码头区的酒馆，毫不客气地评价，九成九都在卖掺水的劣酒，都该被吊销酒牌。我们准备从什么地方下手？” “平价收圌购麦酒作坊，组合成小型的工场，仓储管理委员会的朋友们会廉价提供场地，唯一可虑的是最终的身份定位。大桶大桶酒水批发卖的行商？还是面向顾客的销圌售专营店？” 戈尔高考虑了一会，“批发商对于改变码头区掺水酒的现状毫无帮助，还是专营酒水更好，当然我们得先拿到酒牌，市政厅的酒水管理处，据说路子不容易走。” 奥德里奇轻轻摇头：“我们清道夫工会在市政厅众议院里可是有一位强有力的朋友，他会看在‘友谊’的份上帮忙的，酒牌的事不用担心。” “那么我现在就去外面打探，看看哪一家作坊又被麦酒工场挤压地濒临倒闭了。” 特里斯骑士微微额首示意，房间里只有他一人，捻着鹅毛笔写写画画，继续思索着未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