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下水道战役（十三）
当奥德里奇携带装满钱币的袋子返回黑猫酒馆，意外地发现清道夫工会大部分成员，包括为数不少的拾荒人都待在大厅里，闲聊的同时不时张望门口出入的身影，当他们发现特里斯会长面带笑意走进酒馆，都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这位‘资深佣兵’感觉有些好笑，不过他很明白不久前刚刚摆脱颓丧状态，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生活的失业者的心情，奥德里奇很清楚他们被欺骗、戏弄的次数太多了，以致于形成某种条件反射。 “我可不是捞一票就走的混圌蛋，下水道工程清理是一项旷日长久的事业，跟随我努力奋斗下去，在此期间我保证你们将获得崭新的人生。” 空口说白话，这是骗子的基本技能，不过如实兑现承诺，就是这位清道夫工会会长谋取的目标或者想要达成的目的极为远大，大到不屑于昧着良心贪图这点小钱。 第一次‘发薪水’，奥德里奇决定亲自发放，他选在通往二楼的扶梯上，伸手先招来两位副队长，前船舷水手杜维尔和建筑行辞退雇工托德，半个银币的日薪，再加上大脚地精耳朵的战功奖励。 看见真金白银的薪资，大厅里的人都坐不住了，接二连三地起身，往楼梯口拥挤过来，排在前面的当然是个人武力不错的正式成员，喧闹地声音，几乎把黑猫酒馆变成街头的菜市场。 为了避免外面的人以为酒馆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让负责人为难，奥德里奇站起身，雷鸣般的大嗓门一下子压倒杂吵声。 “秩序，秩序！工会成员听令，按照自己的位置，排列成整齐的队伍，否则日薪报酬全部取消。” 大厅瞬间寂静了片刻，随即又开始吵闹，不过声音就低沉了许多。身为水手中的佼佼者，杜维尔拥有不错的威信，收到特里斯会长给的报酬，他就打定主意要趋近追随。眼看楼下的人闹地实在不像话，立即伸手向伙伴示意，他管辖的队列默契地安静下去，与附近的人互相对比，明显地体现出某种纪律以及服从。 沉默是一种感染力很强的情绪，黑猫酒馆的大厅渐渐人声低落，不过也很难说是奥德里奇的个人威信起作用，还是他声称要扣除吵闹者薪资的威胁更有效。 总之，清道夫工会所有成员以及附属的拾荒人，都排出整齐的队伍，经楼梯走到特里斯会长面前，取得属于自己的那份报酬，然后由另一条扶梯回到楼下。 奥德里奇的动作很快，他提前制作的表格，将所有人的收获都登记在上面，即使有人不满薪资的数目，当看见清晰的账目，只有昧着良心的人才会说特里斯会长对他们恶意盘剥。 欢呼声此起彼伏，都是赞颂奥德里奇慷慨大方的词句，多数来自吟游诗人的英雄传说，只是用特里斯会长的名字改头换面，把熟悉《诸王传》、《勇者屠恶龙》等诗歌的奥德里奇听地哭笑不得，感觉自己离那些史诗英雄还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有些惭愧。 一直冷眼旁观的职业赌徒戈尔高，对这个清道夫工会固然不会看好它的前途，不过展现出超凡实力，前后两次击败地下世界名声卓著的亡眼骑士霍尔姆的特里斯会长，却引起他极大的兴趣。 尤其是当戈尔高受到的薪资报酬是赌桌上失去的绿松石戒指，即使冷若冰霜的铁石心肠，一时之间也被奥德里奇感动地快要融化。 尽管已经取回自己的幸圌运符，戈尔高却没有选择离开，看在特里斯会长的份上，他决定继续观望一阵子再说。 奥德里奇对自己的眼光和判断感到满意，对于特立独行的职业者，能勉强留住他的人，却无法留住他的心。出工不出力地怠慢，还不如趁早放戈尔高离开，免得最后落得里外不是人。 特里斯早已有所预见，提前归还戈尔高的戒指，心里的戒指却永远地留在他身上。这种不算高明的心理技巧，前世见闻就有不少事例，不过是驾驭部下的权术。 身为乡下庄园的小领主，他自然熟稔运用，可是当世情风气蜕变后，这种小花招就不太管用了，毕竟贪婪的胃口一旦张开，就难以填满欲圌望的沟壑。 事实证明他赌赢了，职业赌徒戈尔高这种老派人物还保持着某种基于道义之上的品行，尽管无法与骑士的美德相提并论，却比大多数没有底线的人好地太多。 ‘进展的速度很快，半天下来，收获了一个半死忠。除了游荡者戈尔高，另外半个是副队长杜维尔。难道我身上也有某种王霸之气？那得经常虎躯一震！’ 顺利发放完薪资报酬，奥德里奇待在二楼，观看工会成员如何利用手头上多出来的钱，令他感到满意的是大部分人都选择小心存放，节省着使用，或许是长期的贫穷生活总结出来的经验，令他们对身外的财物看地很重。 当然也有拿着卖命钱大吃大喝，甚至在阁楼开一个小房间，从外面招来做无本生意的流莺，匆匆快活一场的人。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奥德里奇的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他尽力做到冒险者工会会长的职责，至于下面的人如何作为，都是他们自圌由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此时唯有宽容和谅解。 待到下午三圌点左右，奥德里奇离开黑猫酒馆，决定独自一人去下水道查探变化，那些见习黑骑士的下落，地精炼金术士的生死，白骨与棘刺王国的兴亡，还有黑骑士集团‘灰色裹尸布’的反应，甚至包括一些盘外的情报，他都要必要尽快掌握，以此决定清道夫工会的下一步动向。 前船舷水手杜维尔看见特里斯会长离开酒馆，原本打算跟上去，可是顾忌到以前的伙伴可能会说闲话，身为战士的尊严以及骄傲，更有如枷锁禁锢住他的双脚，牢牢地待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过职业者戈尔高不同，习惯独来独往的他根本不在意旁人的异样目光，堂而皇之地追随奥德里奇的脚步，及时地抓圌住每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这或许就是职业赌徒的本性。 黑猫酒馆附近的下水道入口，肯定不能用了，两人结伴走到下一个街口，不放心地继续往前，直到贝壳街才停住脚步，来到人迹罕至的僻静处，掀开厚重的铁盖，接连纵身跃下。 这一段下水道的气息有些清爽，不错所料是清道夫工会上午清理的成果，街道两侧排水的栅栏疏通后，透下更多的光亮，漫长的甬道显得不那么昏暗。 打开真实视野环视周围，确定附近没有陌生人出没后，奥德里奇在前面开路，护住充其量只是一级战士强化版的职业者戈尔高。 当他们抵达白骨与棘刺王国的入口，蓦然看见被见习黑骑士轰开的墙壁恢复如初，而且试探敲击过后，惊讶地发现竟然变成实心的岩石。 奥德里奇试着用渗透劲，除了将半米见方的大块花岗石变得质地疏松，再也没有任何作用。 “奇怪！我的记忆不会出错，这里肯定是入口无疑，里面一座阴暗的宫殿。短短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竟然能近乎完美地掩饰掉一切痕迹。” 职业者戈尔高眯着眼睛辨识着墙壁的砖石，从颜色、质地、新旧程度，发现毫无破绽，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奥德里奇顺着他的眼神，在附近的墙面梭巡，所幸的是不久前遭遇的种种一切，凑巧唤圌醒旧时代沉陷的法师塔，并和塔灵克莉丝汀签下继承人的契约，对于施法者以及炼金术有所了解，并非以往的略懂皮毛。 “完美修复、化泥为石，高等炼金术士能将腐朽化为神奇，那位自称迪菲斯的地精，能在下水道屹立不倒，绝对不可以轻视。没准我们离开没多久，就把见习黑骑士收拾干净，然后打扫残局，把一切恢复原状。” “这有可能吗？三十多个黑骑士，尽管只是见习期，也不是一位炼金术士能够短时间内解决！” “别忘记，那种一碰就炸的地精爆弹，越是狭小的地方，威力就越大，再加上炼金术制作的战斗傀儡，就算是我都要头痛。再说了，施法者往往会选择最有利于自己大展拳脚的场地，见习黑骑士被牵着鼻子走进死亡陷阱，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戈尔高仔细想了想，有点明白特里斯会长的思路了：“这样一来也好，地精炼金术士迪菲斯躲进自己乌龟壳似的堡垒，损失惨重的灰色裹尸布就算想找他晦气都没有目标。” 奥德里奇点了点头：“没错，地下世界混乱与秩序并存的下水道，露出颓势就会被竞争者觊觎，继而试探、争抢、瓜分，黑骑士集团彼此之间竞争合作，灰色裹尸布强势的时间够久了，肯定会有人想要在虎嘴拔牙。我们不妨在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期，趁机拓展工会的地盘。” “至于方向！可以由下水道的边缘地带，属于非人异类占据的角落，向小偷、强盗、凶徒、走私贩开战，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以此在下水道为工会的生存腾出足够多的地盘。” 戈尔高看见特里斯会长雄心勃勃的宣言，不由地有些神情恍惚，多少年了，都没有遇见抱着如此高尚理想的人，毅然而然地进入黑暗世界。 这是一条注定崎岖坎坷，铺满血腥和白骨的荆棘之路。沿途倒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两人都很清楚，肯定是一个很大的数目，甚至包括自身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