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先祖遗赠】
天光灰蒙，幽冥四人来到承乾苑李山的居所时，李山正站在门口观雪，口中吐出的烟草气与纷飞的白雪交织相融，将他衬出了几分飘渺仙意。 “你来得比我预想的还要早。”李山看着纷扬的落雪，淡淡说道。 幽冥下马，来到他面前行了礼，说道：“我有些等不急了。” 李山笑了，转身进了屋子。 屋中饭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杂粮早饭，幽冥四人落座后，李山从柜子深处取出一个陈旧的，乌秃秃的大木盒子。 “它是你的了。”他将盒子递给幽冥，然后就开始低头吃饭。 盒子很重，要不是老大帮他扶了一下，他根本都接不住。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精美如工艺品的弓和八枚成人手指粗细的铁箭。 幽冥轻抚弓胎之际，李山说道：“这弓名叫凤翅晶羽弓，是你老祖宗的。箭叫荡日撼月矢，本来有九枚，少的那一枚当年你老祖宗用来射上一任教宗了。” 幽冥一把抓起弓，看着两只展翅的神凤相对构成的弓胎和晶莹的红水晶雕琢的羽翅，心中生出无限的喜爱。 “这弓配上这箭能射死月冕主教吗？” 李山撇嘴一笑，道：“要是你的老祖宗开弓，不需要用荡日撼月矢，用普通的箭，月冕都接不住一箭。你嘛，就算用上荡日撼月也不一定。” “都到这节骨眼上了您还打击我？” “不是我打击你，这就是事实，你得看清，免得干傻事。还有，我劝你最好不要射他，如是你没射死还好，若是真一箭给他钉死在金光山上了，这战事可就得立刻起来了。” 幽冥点点头，说道：“上次跟您说的事情怎么样了？” 李山将碗中的粥喝尽后说道：“给观主的信我已经写好了，一会就给传出去，至于他会不会帮忙就说不好了。” 幽冥蹙眉，道：“我父皇他可是您的后人，虽说传的辈数多了些，您不如稀罕儿孙那样稀罕他，可是您也不应该这么不上心啊！这么多时日了，这信竟是还没传出去！” 李山又将烟袋锅中的烟燃起，抽了一口后说道：“李锦巍那小子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若不是当年非得要走捷径，能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还有，你觉得他是如何能活到今天的？当年因为他取巧越境失败差点没死了这事，我已经求过一次观主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还以为是我神通广大救活了他。” 幽冥想了想，说道：“他想入五境的心那么迫切还不都是因为崇拜您！” 李山轻轻摇头，说道：“当年我让他继承皇位，就是因为他天赋不错，而且脑子好使。我甚至还想着等他真正成长起来，就让他代替我做更多的事情，我也就能真正的清闲了。可是事与愿违，一步走错，修为尽失，能活着已是万幸，英才早夭！” “再说，他若真是崇拜我就不会那么着急去闯那道门。要知道，我还没过了五境呢！他是想用超越我这种方式来向我证明，我当年选择他是正确的。” “您迟迟不越境是您不想过吧？” 李山再次摇头，摇得很认真，道：“过五境是需要契机的。没有寻得契机，只能撞墙，将头装出大包。” “您一直在找契机？” “嗯！”李山沉吟一声后看向幽冥，说道：“你问这些干嘛？跟你又没关系！” “你这老头，从我认识你那天开始你就从来没有好好跟我聊过天。”幽冥怒道。 李山笑了笑，道：“今天跟你说点实在的。你没有走进修炼者的世界，终究不是我们的人，你现在的位置很尴尬，真的甘心做一颗棋子？” 幽冥陷入了思考，期间喝了一口淡粥，吃了一口咸菜。 “能做棋子便说明我有我的价值，是不是你们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得到我想要的。” “得到了么？” “差不多。青山观的那条光石山路修好之后我给观主写过一封信，在信中我说明了我的想法和情况，观主给我的回信只写了一个字，北！” 李山静思片刻，默默的点点了头，说道：“观主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还不至于诓骗你一个孩子。” 幽冥微笑，道：“我们大乾的北面是光明神国，再往北是蛮族生活的草原和高不可攀的断风山。所以我觉得观主的那个‘北’字指的应该就是光明神国。” 又与李山闲聊了几句后，幽冥便带着老大三人离开了承乾苑。 他走后，李山静思了片刻，然后取来纸笔。他在信纸的正中央写了一个大大的“北”字，待墨汁干透后，将信纸折叠塞入了信封中。信封中还有一封他写给观主的信。 来到屋外，李山将信封夹在一只青色的无线风筝中，随后风筝便慢慢飘入了空中，消失在漫天飞雪之中。 青色的无线风筝是李山和观主通信的工具，它借元息流而行，往来极快。所以信笺寄出后李山就站在原地等待着观主的回信。 ………… 时近午时，金光山半后的山腰上已经被乌泱泱的白帝城百姓塞满。看他们热情的样子，若不是有身穿银甲，手持长枪的白帝城城防军驻守，他们早已经拥上去观看那一场大热闹了。 金光山后山上的明池祭坛自从三百多年前神国败走就再也没有被使用过。没有用途自然不会有人会负责日常维护，所以早就已经破败不堪。光明神国的主礼团到了白帝城后，除了整日在大明宫里闲待着，干的唯一一件正事就是修缮明池。 为了将明池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他们雇佣了很多白帝城中的工匠，购买了很多石料器材。白帝城中的各大工匠商会的掌舵人没一个不是jian商，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绝没有放过的道理，所以光明神国被当作大肥羊狠狠宰了一次，着实花费了很多银子。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道理自古就是真理，经过数个月的修缮，原本年久失修的明池祭坛还真的是焕发了第二春。 光明大圣祭定于午时准时开始，随着时间的迫近，各国、各宗门的参礼团、观礼团悉数到场。 天上依然落着大雪，远望而去，整片金光山后山之上满目银装。明池地势低洼，四面环着缓坡，参礼团和观礼团的座位便设置在其四面的缓坡之上。 遮雪棚之下，幽冥慵懒地坐在铺着厚实松软的雪熊皮毛的宽椅里，百无聊赖地抽着祥云烟。他这把椅子的宽度本应该按照三个人的宽度来做，但是这事是白帝城府尹的公子贝文亲自经办的，贝文这人很会做事，所以他将椅子的宽度加了一些，以便能坐下四个人。 祭坛悬挂于明池上方，用八根粗壮的铁锁固定在明池四周的八根石柱之上。同时八根石柱的顶端还各有一面巨大的反光镜。 幽冥一边抽烟，一边远望祭坛，望得久了便觉着没甚意思，便转头看向身边的穿着洁白的雪貂大衣，带着雪貂冬帽的瑾萱。 “冷吗？” 瑾萱摇摇头，道：“我们三个人都按照你说的穿了很多很多。” “是啊！我这辈子还从没穿这么厚过！”千梦许抱怨道。 “我那是为了你们好，这后山上的山风硬得很，穿得少了根本挡不住。” 说着，幽冥看了看坐在乾国主座位的太子李明历，对李凝儿说道：“你大哥今天倒是挺出息，竟是冒着这大雪天出门了。” 李凝儿脸上没什么表情，说道：“今天这事可不同于大明宫的欢迎宴，他当然不会缺席，要不然又该让我二哥钻了空子当主角。” 幽冥点点头，然后环视了一下与坐的各国、各宗派的代表，说道：“国师大人为何没来？” “怎么？你还想他了？”李凝儿讥讽道。 “确实有点！” 幽冥的回答有些蹊跷，随后他看了看远处瞌目养神的月冕主教，再说道：“国师的修为很高，他不来，今儿就少了一个震场子的。” 李凝儿从他这话中听出了些东西，眯眼看着他，说道：“你对这次圣祭有想法？” 幽冥眉毛一挑，笑道：“这得看情况。” “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在这个场合惹祸真的不好收场！还有，你现在已经是大乾的驸马爷了，做事万万不可再如先前那般肆意……” 呜…… 蓦然响起的一声悠远，高亢的号角声打断了李凝儿的警告。号角声在山谷，树林间经久回荡，震落了些许松叶上的淤雪，惊飞了几群林中的冬鸟。 号声荡远不再可闻时，一个穿着精美洁白神袍的神教祭司从高空随着纷扬的落雪落在了祭台上。 这位祭司的身材修长若青松，面容白皙如羊脂，五官精致似玉琢，是一个十足的美男子。他落到祭台上后，先向北方行教礼，再向月冕主教行教礼，最后向大乾皇族行了一记教礼。 礼数毕，只见他仰头张臂，好似要拥抱高远的天穹。祭坛之上蓦然旋起一阵无源之风，台上积雪随风而转，瞬间便形成了一柱风雪龙卷，将他包裹其中。 风雪龙卷愈转愈急，愈旋愈高。待其升高到与八根基柱同高时，风雪龙卷突然爆开，化为八条雪龙飞入了基柱顶端的八面镜子。 少顷，八面神镜开始缓缓倾斜，它们以相同的角度映向天穹，然后同时放射出炫目纯白的光。八道白光在天空中相聚一处，交汇出一个闪耀的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