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逾期不鼓,便是欺君】
乾历,文景三十三年,四月二十六。 入夏已经二十七天了,眼看再有十九天就是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夏祭。 夏祭是乾人除了春节之外的最重要节日,所以眼看夏祭将至,整个乾国内都是洋溢着一股淡淡的喜气,而且这股喜气将会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而日渐浓厚起来。 于这一天,大乾皇帝李锦巍颁布诏书大赦天下,其因是大乾六公主李凝儿和兵部尚书千寻理之女千梦许将在夏祭后择吉日良辰与右丞相之子幽冥完婚。 诏书中明确且着重地说明,这是普天同庆之大喜事,所以特意大赦天下以表普天同庆之所谓。 这事对于寻常百姓家,尤其是那些有家人犯罪,被囚困在牢狱的家庭来说自然是大好事。但是在那些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人眼中,则认为这事有些被刻意夸大了。 皇帝嫁公主,兵部尚书嫁女儿,右相儿子娶媳妇,自然都是大喜事。不过就算是这三件事捏合到一起貌似也达不到大赦天下的那种程度。因为大赦天下一般只出现在新皇登基,改换年号,或者立皇后,立太子之时。 ………… 闲园,幽冥书楼二楼的小茶室中,幽冥盯着茶台对面的李凝儿久久不语。 “从我到这里后你就开始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脸上长花了?”李凝儿嘴角噙着一抹坏笑,问道。 幽冥重谈一声,道:“你居然还有胆子来我这闲园?你就不怕我脑袋一热当即把你拉到没人的僻静处办了?” “这个我还真不怕。” “真不害臊!”千梦许语气不善地说。 幽冥惆怅点燃一根祥云后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差点害死了我?就差那么一点点!” “你不是笃定我父皇不会杀你么!”李凝儿的语气很是理直气壮。 “那是在他老人家有理智的情况下。昨天朝堂之上他要是真被你气糊涂了,冒着大乾内乱的风险也要杀我怎么办?你难道觉得定远军能从远州飞过来逼宫?” 说完,幽冥弹了一下烟灰,然后便觉得胸中还有闷气,继续道:“还有,你知道昨晚我父亲把我打得有多惨么?” 他解开衣衫,然后转过身。 看着他背上那一道道暗红色的鞭痕,李凝儿和千梦许都是倍感惊讶和心疼。 “右相大人一向宠惯你,怎么会下如此重的手?”李凝儿不解问道。 “宠惯也得看是什么事,偷偷摸摸把公主肚子搞大这事你觉得他还会惯着我?” “我说李凝儿你到底长没长脑袋?就算你不顾及你一个女孩子的脸面,也得顾及你爹的脸面吧!他可是皇帝,那可是天家颜面!这下好了,都被你玩没了!” 看到幽冥真是气得不行,瑾萱赶紧把他拉回座位,于轻轻拍抚他前胸间说道:“你就别这般激动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再说六公主这样做也是为了彻底绝了熊丰年的心思。” “这个你是真不懂。” 幽冥看着瑾萱无奈说道:“本来因为我去天牢里走了一遭,熊丰年那边已经算是安抚得差不多了,被她这么一整,那个笨熊估计都已经快气死过去了,肯定已经在背后把我骂个狗血淋头,认定我是个见色忘义的小人。” 听他如此说,李凝儿又笑了,道:“我就说你不至于因为挨了一顿鞭子就这般生气,原来是在担心破坏了你和熊丰年的阴暗交易。” “李凝儿,你就是个没良心的。且不说你求着我娶你这事,就来说说我为啥要费百般周折去讨好熊丰年,我还不是为了保你李家的江山?” “你究竟怎么想的,我还真不确定。” “行!”幽冥愤然点头,随后大声道:“老大,给我送客!梦许不用送,就送咱们的六公主殿下。” 老大走进茶室,来到李凝儿身旁,道:“六公主殿下,请吧。” “这是我自己家,为什么要我走?我偏不走!” 闻此言老大无奈一笑,心想:这个女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跟千梦许一样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呢? 不过话不能说得太过透彻,只能委婉来讲。 “以后一定是您家,不过现在不还不是么,您再不走,少爷就要气吐血了。” “好了,我不气你了,你别轰我呗?” “你不走,难道是要我留你吃午饭?”幽冥喘着粗气说道。 “我和梦许过来,是要跟你商量婚期的事情,现在所有人都希望这事能尽快办了。” “这事是我能定的么?上有你爹,下有我爹和梦许他爹,哪里轮得到我来说话?” 说着,幽冥突然觉得有那里不对,眯眼问道:“得尽快完婚,是不是还得尽快耕种播种?要不然可就要误了日期,对不?” “聪明如你。” 李凝儿笑得很欣慰,继续道:“昨天我在太极殿那般说你没有拆穿我,这要是再过两个月三个月,我这肚子还没鼓起来,你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幽冥瞪着李凝儿,牙齿咬得隐隐作响,好似一只极北冻土荒原上的雪狼。 “你是真狠,我服了。” 随后幽冥看向老大,道:“吩咐陈三中午做些大补的东西,咱们六公主殿下现在可是双身子!” ………… 晚间,书楼三楼。幽冥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祥云烟,弄得整个三楼犹如仙境。 “我觉得这事定有隐情,一定有!”幽冥一脸愤然,看着老大三人说道。 小二略思片刻,道:“我也这么觉得,李凝儿断然不会是因为一时脑热才冒着触怒陛下的风险演这么一出戏,不过我想不明白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幽冥长叹一声,道:“我当初就不应该可怜她。” “能生出怜悯之心,自然是因为你多少也对她有些感情,这就叫咎由自取。”小三不咸不淡地说。 “滚犊子!”幽冥瞪他一眼,随后看向老大,道:“我在牢里的这段时间,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么?” 老大点点头,说道:“这段时间你在牢里,我们不在闲园,所以瑾萱活动起来很方便,所以她又去琉璃阁了。” “什么时间?” “十天前。”老大回答。 幽冥略微思索一下,说:“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我和熊丰年的事情,就算是去了琉璃阁,传递的也应该是些不痛不痒的消息,不必介意。” “不过,她现在不是知道了么。”小二的语气中有些无奈,也有些责备。 幽冥听出了其中的隐意,微笑道:“我一直都有一种感觉,我觉得瑾萱在传递消息的时候会有所筛选的。” “这是你的期许,不过在我们看来就是一种幻想。”小三撇嘴说道。 “你给我滚犊子!”幽冥大吼道。
………… 乌云浓密,暗空无月,因为无月,所以城北太子府旁的那座空宅便更显落寞寂寥。 空宅书房中又燃起了一盏孤烛,乌凡如旧在那幅女子画像前注目凝视。 无声的书架暗门一开一合间,终于褪去了雪貂大衣,但是依然一脸病态的李明历在栗鄂的陪同下走出密道来到了书房。 “你总喜欢盯着那画看,难道也是中意瑾萱?” 李明历的声音打断了乌凡的凝视,他看向李明历,道:“我对瑾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我喜欢看这幅画是因为我感觉这画有些怪异。” “哦?”李明历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道:“你也如此觉得?” “殿下也感觉到了?” 李明历点点头,道:“我跟老六讨要此画时,他便告诉我这画有些邪性,总是让观画之人在不觉间便忘我了,只感觉那画中的女子就在你的面前。后来我仔细观之,竟真的有这种感觉。” 乌凡眼眸微眯,片刻后道:“我也是这样的感觉,所以我不曾一次以识觉之力查看过这幅画,墨是普通的墨,纸是普通的纸,就连装裱它的东西也是除了昂贵之外就豪无特别之处。” “你的意思是说它确实只是一副再普通不过的画?” “是的。”说着,乌凡又看了一眼画,继续道:“既然画没问题,那这问题一定出在作画的人那里,幽冥身上一定有秘密。” “你是说他是修炼者?”李明历语气渐冷。 乌凡摇头,道:“纵使是五境之上的强大灵修也无法做到这般诱惑人心,何况他根本就不是修炼者。” 李明历叹息一声,道:“算了,那家伙向来能捣鼓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说正事吧,瑾萱又传来消息了?” “是,她传来消息说幽冥砸环彩阁那天曾经在环彩阁遇到了两个很厉害的修炼者。其中一个叫玄潜,是个道士。另一个叫无戒,是个和尚。” “而且那玄潜还打了幽冥一掌,不过幽冥却因祸得福,那一掌竟是震散了他胸中多年淤积的烟尘烟垢。” 李明历皱着眉,道:“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段时间幽冥一直在天牢里,瑾萱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也属正常,不过那玄潜的名号我倒是听过,而且他这次来白帝城貌似就是冲着我来的。” 李明历的表情变得很严肃,问道:“此话怎讲?” “这个道士玄潜是现任青山观观主的儿子,天赋卓绝,十八岁便已经是四境元灵的大灵修。前几天我的人回报,说有一个道士和一个和尚正在城中打听墨鸦这个名字。” “你不是说墨鸦的事情已经因为墨鸦之死结束了么?” “他们没出现之前我一直这样认为,可是事实是我没死。” “果真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明历轻叹一声继续道:“你准如何应对?这二人定是来找你寻仇的。” “殿下不必为我担心,我自然能处理好。我今晚过来主要是想告诉殿下,他们两个在城里的这段时间,我行动时多少会受到限制,可能不会频繁的过来了。” 李明历点点头,道:“下一次见面日,我让栗鄂到你那里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