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南湖夜客】
骑马行在深夜寂静的白帝城中，李明注一边体会着夜的孤寂，一边回想着之前幽冥对他说的那些话。 想到那生了他，但是却没有机会被他叫一声娘的林妃，李明注便是心生悲恸。 “伏寒，近日我想去皇陵祭奠我母妃，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殿下，既然您已经决定了要行那事，我觉得您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做出反常的事请为好。要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听着那句小心驶得万年船，李明注忽然觉得心中咯噔一下，然后便是瑾萱的那张绝美脸庞映在眼前。此时他终于知道为何会觉得瑾萱眼熟了。 三年前他在幽冥的书房中看到一副女子的画像，他觉得很是好看便费了大口舌从幽冥那里讨了来。 然后那幅画偶然被他大哥看中，遂被他转送给了大皇子。而且他还跟大皇子说过那幅画是幽冥所作，画中之女是幽冥的梦幻中情人。 想到这里，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 “不好！幽冥身边那个叫瑾萱的女子有问题！” 见他这副惊慌摸样，伏寒不解问道：“怎么了？” “那个瑾萱很可能是我大哥安插到幽冥身边的。你记不记得那幅我从幽冥那里要来后来又被我大哥讨去的女子画像？” 伏寒静思片刻后目光也变的冷峻起来，道：“难道是大皇子得了那幅画后，按照画中女子的容貌特意寻来的这瑾萱？” “很有可能，而且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二哥刺杀幽冥的事情也就解释的通了。他一定也是觉得瑾萱的身份有问题，也许他不能肯定瑾萱到底是谁的人，但是一旦幽冥着了这美人计，无论最后他倒向了谁，对他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 听完他的分析，伏寒当即勒马，道：“我这就回南玉楼去。” “慢！” 李明注叫住伏寒，此刻他已经恢复了冷静，说道：“幽冥何等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丝毫不怀疑瑾萱，他今晚让瑾萱知道这么多秘密，必然是有他的用意，我们不用多做理会了，且看他如何料理吧。” “殿下，这事一旦泄露出去我们立刻会成为众矢之的，万劫不复啊！” “你说的对，我们知道此事兹事体大，幽冥也是清楚的很，所以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回府吧。” ………… 南玉湖畔，幽冥望着平静的湖面默默吞吐着烟雾，身后老大三人静静站立，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良久后，幽冥说道：“看这夜色下的南玉湖多美？就好似那闺阁中的少女。” “幽冥，你这是在玩火！” 小二的语气终于有了几分激动，他身边的老大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意思大概是少爷自有分寸。 幽冥闻言并未回头，依然看着南玉湖，说道：“我能从一个不能从政不得修炼的普通少爷一步步走到今天，便是因为我一直在装，而且装得还算不错，这就是敌明我暗。” “瑾萱的身份有问题，但是我们不知道她到底是谁的人，这就变成了敌暗我明。我很想知道她是谁的人，所以我只能给她些重要的消息为饵，要不然我们如何能钓到鱼？” “少爷，我想到了你有这层意思，但是你不觉得你这饵太过重了些？你在承乾苑教国史，应该知道历史上有很多次起义都是因为事先走漏了消息而被扼杀在了襁褓之中。” 小二说话间，幽冥已经走到湖水之中。但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沉没于水中，而是就那样停在了平静的湖面之上，好似他脚下的根本就不是一铺清湖，而是坚硬石板地。 “日后定然是个天下大乱的局面，就算走漏了风声又有谁能有那么大的力量来扼杀我这个早已经脱离了襁褓的惑乱江山之人？” 幽冥转过头看向小二，继续道：“去周围看看陈四有没有带来尾巴，这会他应该已经到了。” 说完，幽冥踏着清波向着湖中心走去。 南玉湖中心有一座石亭，名为玉髓亭，是幽冥成为这南玉湖的主人后命人所建。 玉髓亭有八根石质基柱，八条雕着瑞兽麒麟的飞檐，亭顶之上附一小亭为饰，周围八面白色薄纱帐幔在暮春夜风中轻轻飘动。 远而观之，碧湖载石亭，石亭舞轻纱，轻纱拱明月。此景当真是清幽美丽，不可多得。 幽冥来到玉髓亭近前，亭中果然立着一个一身黑衣的清瘦身影。那人见幽冥踏波而来显得很是错愕，深深躬身行礼后说道：“少爷，您是如何做到的？” 幽冥微微一笑，道：“小把戏，不足挂齿。” 黑衣人站直后便可凭着亭中的一盏暖烛光看到他那被头发挡住的半边左脸上的一道狭长的刀疤，刀疤从额头划过左眼直至面颊，看起来好不慑人。 看着那道疤痕，幽冥叹息道：“若是没有这道疤，你也是个美男子。” 陈四漠然一笑，道：“今天不是情报的传递日，不知道少爷让刘仁唤我来有何事？” “坐下说吧。” 坐下后，幽冥问陈四道：“甘州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幽冥点点头，道：“李锦巍那老头就是不死，我也不知道这东风究竟什么时候能吹来。” 陈四略思片刻，说道：“行刺之事不宜用白帝城中的人，我明日就回甘州去挑选几个精干的。” 闻言幽冥拍了一下他的头，生气道：“谋刺皇帝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竟被你这般轻易地挂在口上，你这个乱臣贼子！” “难道少爷今夜让我来不是此意？”陈四不解问道。 幽冥摇摇头，道：“李锦巍现在不死对咱们还是有好处的，虽然我们已经为那一天准备了很久，但是纸面上的东西一旦执行起来总会有些错漏，所以准备推演的越久，错漏就会越少。我这次让你来是让你代我去见一下熊丰年。” “熊丰年？关于巴国的计划不是一直进行的很好么？” “之前一直是很好的，但是如果他这次来白帝城没能把李凝儿娶回去，你觉得以后的计划还能顺利进行吗？” 陈四眉头微蹙，道：“为什么娶不回去？” “因为李锦巍会让我娶他，而且这事基本已经定了。” “这……少爷，熊丰年同意与您合作，这其中的大半原因就是因为你跟他保证你有办法让李凝儿嫁给她，这样一来岂不是有违前约。” 幽冥点点头，道：“我知道这很可能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李锦巍现在还在世，只要他在世一天这大乾就是稳固的，所以我现在还不能公然违逆他的意思，我这样说你懂吧？” 陈四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幽冥气极反笑，再次拍打一下他的头，说道：“你懂个屁，在你心里想的其实是什么狗屁皇帝，直接做了便是，对不？” 陈四诚恳地点点头。 “事情要是如你们想的那般简单，我还用筹谋这么多年？况且我也不是让你空着手去见熊丰年……” “可是熊丰年那个傻狍子不爱钱，就爱李凝儿。”陈四打断幽冥，无奈说道。 “这点你倒是说对了，不过那时候他还是只是巴国的太子，而现在他已经是巴国的国王了。过几****会差人把你这次去见熊丰年见面礼给你送去，收到后你即刻启程。” 陈四点头示意明白，然后说道：“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幽冥想想后说道：“琴琴还是不愿意嫁给你，我与你们名为主仆，但实则都是兄弟姐妹，我不能强逼她。” 说道琴琴，陈四眼中多了几缕不一样的光彩，但是那光彩却是转瞬即逝，随后他说道：“如是她真的对我无意，那便请少爷日后为他找个好人。” 幽冥笑了笑，说道：“你这个木头脑袋直肠子，你脸上这道疤当真就为了那小妮子白留了？你在白帝城中的掩护身份目前看来还很安全，我明日回闲园后就把琴琴遣到你的赌坊去，近水楼台，能不能捞得月亮就看你自己的了。” “这如何使得？琴琴走了谁服侍您？” 说道这里，幽冥从烟盒中取出两根祥云烟，递给陈四一根并帮他点燃后说道：“我现在已经有了别人服侍，在说琴琴走了还有画画在。话再说回来，当年我确实在你们这些人快要饿死的时候给了你们一口饭吃，算是救了你们一命，但是这不代表你们的命就都是我的了，你们的命都是你们自己的。日后我事成了之后，我定要给你们所有人都成家，以后你们生的孩子，都要认我做干爹。” 陈四有些激动，说道：“少爷，我陈四不求这辈子能有多大的荣华富贵享受，只求能一直跟在少爷身边为您鞍前马后。” 幽冥摇摇头，有些哀伤地说：“以后真的乱起来时会死很多人，老大他们三个可能会死，你哥和你可能会死，琴琴可能会死，就连我都可能会死，人生苦短，你还是抓紧吧！” 说完幽冥转身迈下石阶走出玉髓亭，踏着清波向着南玉楼而去。 陈四望着幽冥远去的身影良久，最后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玉髓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