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章 谈崩
长公主吩咐了人置办蒋诗韵要的东西之后,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恨不得立马就见到女儿被治好。 她坐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见蒋诗韵站那儿出神,心急地问她,“等东西都预备好了就能治了吗?” 蒋诗韵慢慢地转头,看了她一眼,眼波儿闪了闪,答道,“不能!” “不能?”长公主惊讶地合不上嘴,东西准备好了还不能,那,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她虽然没有问出来,眼中却已经表露出这个意思来了。 蒋诗韵淡淡笑着解释,“这个手术比较复杂,我还要先和郡主沟通下。她若是接受了才能做。” “手术”这样的术语,对于古人来说很是难以理解。也许这个时代的大夫也会剔骨疗伤,但是还没有系统的手术概念。 长公主睁大了双眼,有些吃力地看向蒋诗韵,“这个还要和我女儿沟通什么?能给她治病,她怎会不接受?” “这个不好说。”蒋诗韵轻笑着摇头,“这样的手术不是针灸喝药就能好的,必须施以麻醉,从郡主身上植皮,多次手术才有效果。而且……”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长公主本来还高兴得不行,一听这话心又悬起来,以为蒋诗韵是在拿价,忙不迭地催问她,“蒋姑娘你需要什么只管说,只要是我们侯府有的,你尽管开口!” 还是以为她想要银子? 蒋诗韵唇角勾了勾,含着一丝嘲讽,摇了摇头,“长公主多心了。这个手术真的需要沟通!凡是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我怕到最后治不好,郡主会接受不了那样的结果!” “什么?最后会治不好?”听了半天,蒋诗韵却来了这么一句,长公主顿时炸毛了。 这该死的丫头是在玩她吗?她也不掂量掂量她的身份,拿她们侯府的心肝宝贝做幌子吗? 再看向蒋诗韵时,那眸光就很不和善了。 蒋诗韵毫不在乎,只是抿着唇注视着前方。 贺林心中震动也很大,他希望西平侯府能接受蒋诗韵,由他出面,给蒋诗韵做个大媒嫁给赵哲,将来也好保她衣食无忧,一生顺遂! 前世里,她惨死的画面始终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一想到她年纪轻轻就吊死,他就觉得心里翻腾地难受。 今生,趁着他还活着,还在这个高位上,他希望能给她开辟一条顺畅的大道! 可这丫头非要逞能,连太医院的医正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她竟要往身上揽。 这下可好,夸下海口又给人家当头一棒,长公主能不恼怒吗? 清了清嗓子,他上前一步想替蒋诗韵解围,“伯母,这丫头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为治得了世子夫人的病,也能只好郡主的。您念在她是一片好心的份上,就别计较了。” 一边又冲着蒋诗韵使眼色,“既然世子夫人大安了,我送你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你娘也该担心你了。” 说得客气,却有些急躁地就催着她往外走。 长公主见贺林这煞星处处维护着蒋诗韵,虽有些诧异,终究还是卖几分面子给他。闻听就有些疲累地吩咐下人,“去取两套头面来答谢蒋姑娘!” 虽然她在女儿病上戏耍了自己一番,可到底是救过她和她的儿媳妇的。 长公主不是个小气的人,还是很大方地让人取来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和一套南珠头面,俱都价值不菲,少说也得有千金。 这个谢礼已经很重了,可是蒋诗韵看到那两套做工精致异常美丽的头面时,分毫没有心动。 她笑着推辞了,“多谢长公主的厚爱,只是这些都不是小女要的。” 长公主面上有些挂不住了,没想到这姑娘的胃口这么大? 连这样是个女儿家都爱的东西都不要,她想要什么? 再开口时,长公主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冷淡,“不知道蒋姑娘想要什么?我们侯府只要有的,无不尽着姑娘挑。” 她大气地一摆手,身后就有一个婆子取了一个楠木雕花的匣子送过来,在蒋诗韵面前打开来,却是整整齐齐的一叠银票。 “姑娘,该不会还嫌少吧?”长公主面上满是嘲讽,轻蔑地说道。 贺林瞟一眼蒋诗韵,见她唇角噙着淡淡的冷笑,却不说什么,知道这丫头定不是贪图银两的人。长公主这是误会了。 叹一口气,他走到蒋诗韵面前,劝道,“该回去了。” 蒋诗韵斜睨他一眼,气呼呼地白了他一句,“要你管!” 她又不是他带来的,和他也不是很熟,他干嘛总是要干涉她的事情? 只是这副口气对她来说似乎很是自然,可听在长公主和赵哲他们的耳朵里,却是相当震惊。 这丫头不想活了么? 贺林那是什么样的人啊? 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多少大臣见了他都是两股颤栗的。 他杀人如麻的手段更是晓谕京城,谁人提起他来不是色变? 这丫头竟然敢这么跟他顶嘴?不怕他活剥了她啊? 可是那个众人心中的大魔头—贺林竟然好脾气地没发货,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她,小意的样子,差点儿没有把赵哲惊掉了大牙! 这厮转性了吗? 打小儿他就认识他,虽说长大好不常在一处,可自问,他还算是了解贺林的,平日里,贺林也还是给他些面子的。 即便如此,他在贺林面前都不敢放肆。这家伙自打从军之后,在燕地呆了几年,回到京里就不大和人来往了,待人更是冷到了骨子里。 怎么对这小丫头独独这么有耐性? 还是当着他们这些人的面儿不好怎么着,等到没人的地方再狠狠地整治这小丫头? 赵哲脑补着,望向蒋诗韵的目光含着一丝怜悯,仿佛蒋诗韵下一刻就没命了一般!
蒋诗韵却顾不上理会这些人的心思,眼下她光想着如何治好赵雪茹的病,好在京中扬名立万,站住脚跟,到时候靠着这个赚银子买屋子把王氏接出来。 却不料长公主信不着她,还误以为她是个借机敲诈的人。 为了这次手术能顺利进行,她只能先把利害挑明了说开,省得到时候真的出了万一,她有嘴说不清了。 想到日后的路,她不得不动嘴皮子,“长公主,先前太医们治不了郡主,您不也没怎么着他们啊?如今,我这个手术方案虽然有些风险,可不能不试试啊。若是连试都不试,郡主一辈子不就毁了吗?” 她不信长公主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凭什么太医们治不好就没事儿,偏要她一定要治得好? 郡主年纪这么大了,虽有修复的希望,但是效果也远不如小时候。 她只能尽力做到尽善尽美了。 “照蒋姑娘这么说,是想在我女儿身上冒险喽?”长公主脸色铁青,说不出的难看。 她的女儿金尊玉贵,凭什么让这样的贱人来折腾? “蒋姑娘是不是觉得反正我女儿已经那样了,何不死马当做活马医是吗?”长公主眸中几乎喷火,紧盯着蒋诗韵质问着。 “小女没这么想过!”蒋诗韵不卑不亢地答道,“既然长公主不愿意我给郡主做手术,小女自然不敢僭越。这就告辞!” 说完,行了一礼就往外走去。 那高昂的头,那挺直的背,哪里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就算是久在上位的上者也未必有这个姿态! 屋里的人倒是没料到这丫头竟是个说走就走的性子,一时都有些发愣。 很快,长公主反应过来,不由狐疑地望着蒋诗韵的背影。 这丫头连银票都不要,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贺林苦笑着望着那个潇洒离去的背影,暗暗磨牙,这丫头胆子是越来越肥了啊?竟然一言不合撂下他就走,亏得他还这么贴心贴肺地cao心她的亲事! 匆匆地告别长公主和赵哲,他在二门上追上了蒋诗韵。 蒋诗韵也不理他,只是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着,丝毫没有一丝小女儿的矫揉造作。 “喂,我说你慢点儿行不?后头有老虎吃了你呀?”贺林见她气势汹汹,故意调侃着。 蒋诗韵冷着一张脸,一边走一边没好气地答道,“我走快走慢干你何事?谁让你跟着了?” 听她好歹还跟他说话,贺林总算是放下心来。即使说的是气话,也总比把气闷在肚子里强啊? 他就怕这丫头在长公主那儿受了气憋着不说。 她能冲自己发火,说明她还是没拿他当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