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蒙冤含血
陆辰所住的地方，是陆家以前数个柴房之一，当年他与母亲自那遥远的西域归来，因为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便一直住在那里。 这个屋子很简陋，只有三丈方圆，屋里除了一张睡在上面就吱呀吱呀的木床，还有一套陈旧的桌椅以及陆母的灵位，剩下的就是书籍，可以说是满屋子的书籍。 此时的陆辰正对着那些书籍不住的叹息，脸上满是无奈与失望之色。 冬季的白昼总是很短，陆辰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向了自己的左腕，那有一道明显的疤痕，由腕间长至臂弯，就像一条狰狞的毒蛇，那疤痕的下面，曾经有着每一位修行者都要依仗的东西——灵根。 三年前，只有十三岁的他遭人算计，险些丧命，虽然侥幸得活，但灵根却没了，这意味着什么他自己可是相当清楚。 灵根，为人独有，相传上古天地初分，其时妖魔异族横行灵夏大地，唯人族最弱，屡遭掠食屠杀，难与其争。 幸有先贤参悟大道，知天赐灵根于人左腕内，利用其可集聚天地灵气洗骨换髓，此为应灵第一境。 而后便有无数能人异士开始苦修，相继有人破境入画灵，脑海生灵识，可敏查万物之规律，再由画灵入御灵，更能借助星辰之力，战斗御敌。 从那以后，人族开始变得强大，历经与魔妖异族无数大战，最终确定了一统天下的地位，修行之风也盛行起来。 而应灵入境，画灵入识，御灵入星，化心入海，飞虚入冥，轮回过后，不日成圣的修行法则也流传至今，但这一切的基本，便是灵根。 陆辰失了灵根自然比谁都着急，所以当时他决定苦读万卷医书史书以及修炼总纲甚至连那挨不着边的兵法都托三叔送来了许多，想找到能恢复灵根的蛛丝马迹，不想这一读，就是整整三年，直到今天，他已再无书可读，却仍然没有一丝线索。 “母亲，孩儿无能，没有完成的你的遗愿，查清父亲死因！”望着母亲灵位，陆辰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半月形的石头，那是母亲临终前留给他的，但到底是作何用的，母亲也没说清楚，这石头看似普通，但毕竟是母亲留下唯一的东西，所以陆辰一直贴身携带至今。 陆辰是越想越烦躁，见外面夜已深，便吹了蜡烛出去散心。 这些年来，陆家上下都以为陆辰在那间简陋的小屋闭门不出，但没有人知道，陆尘总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来到这个偏僻的小池边坐上那么一会儿。 冬天的夜晚很冷，风也特别的刺骨，陆辰静静靠着一块巨石，看着那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雪出着神。 这是他第一次不知所措，也是他第一次看不到希望。 从刚刚记事的年纪开始，陆辰就在和母亲一起逃难的路上，他还记得许多一起逃难的面孔，也记得那些面孔被杀死前的恐惧。 作为南逃的难民，他们被强悍的西域轻骑追杀过，被阴险的山贼土匪伏击过，被狡诈的嗜血灵兽扰袭过。 有很多人死了，残了，但是他完整的活到了现在，三年前，他还为自己的修行天赋而在心中骄傲，也暗中隐藏着实力等待合适的时机一鸣惊人，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在那时就已经是应灵上境的修为。 显然，从他灵根被废的那天起，这些都破灭了。 在这时，一阵对话声自巨石后面传来，陆辰回过神，发现其中一个声音有些熟悉，仔细一听，顿时心惊不已。 “我告诉过你，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找我来陆府，若是被那个老家伙发现，咱们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一个声音沙哑的人似乎在责怪。 “放心好了，我已在此处周围布置了隔绝灵识的阵法，况且这里属于外府，那老家伙不会发现的。”陆辰有些熟悉的声音说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到底何事？” “那陆嫣五日后回师门，会途径天绝山玉柱峰。” “哦？那里可是个埋伏的好地方，我家少爷可是对她心痒难耐很久了。” 陆辰一听有人要暗算陆嫣，心中焦急，恨不得马上去告知三叔，只是那二人还在对话，他也只能听着不敢动一下。 “西边还没有消息吗？”这次问话的是那道陆辰比较熟悉的声音。 “正在制定计划，一旦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别心急，这陆家早晚是你的！”那道沙哑的声音安慰道。 就在这时，陆辰脚下突然窜出一只老鼠，他不由一惊，暗道一声遭了，就听巨石后面一人突然喝道：“谁！” 见大事不好，陆辰连忙逃离此处，向着内府方向跑去，虽然他早已没了修为，但身手还算敏捷，几个跳跃便跑出了这个池塘。 “你快走！这里交给我！” 那巨石后的一人连忙说道，随后便直奔陆辰而去。 出了池塘，陆辰一路狂奔，可还没跑出几步，便听身后一阵恶风袭来，自知不好，连忙一个翻滚，只见一道白光贴着他的后背便射了过去，而后便是‘叮’的一声脆鸣，显然是某种暗器。 随后那人一个跳跃，便将陆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是你？”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陆辰辨出此人正是这陆府的大管家，也是家主二叔最信任的人，陆元。 “小子，怪你命苦，听到了不该听的话，死吧！”陆元面目狰狞，举起一掌对着陆辰天灵盖就要击下。 可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几声犬吠，紧接着灯笼闪烁，原来是那些巡夜的家丁队伍。 “那边什么人！速速束手就擒！快！别让他们跑了！” 眼看就要得手，却被人所打断，陆元不由暗怒，随后眼睛一转，拎起陆辰顺着内府方向便扔了出去，那力道掌控的很好，陆辰只觉自己一阵眩晕中便轰的一声砸在了某处，而后听到一声女人尖叫，便没了知觉。 待他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陆辰只觉浑身上下酸痛无比，脑袋晕的厉害，甩了甩头后竟然发现自己全身被绑，而四周都是陆家的长辈们，陆辰三叔也在其中，还有一名少女伏在一名妇人身上嘤嘤哭泣。 在众人之上，端坐一名身材微胖衣着锦衫的中年人，此人正是陆尘二叔，陆家家主陆明义，他正品着香茗，等待着陆辰醒来。 “大胆陆辰！你可知你犯了何罪？”陆辰右边的一名老者怒喝道，他是陆家执法人，族内任何犯纪忤逆者都要经过他的审问。 此时的陆辰已经清醒了许多，听到老者问话，语气不善的回道：“犯罪者另有其人，你们却将我绑了，这又是何道理？” “混帐！”老者双眉倒竖，继续道：“昨天晚间，你先在外府鬼鬼祟祟，不想被去外府巡夜的管家陆元暗中撞见，哪知你又恰逢巡夜的家丁，慌忙间溜进内府，碰巧陆雪在那沐房中沐浴，你便在外窥视，陆元见你这般无耻，一怒之下便将你击昏过去，我说的这些可都是事实？” 老者说完，那少女哭泣的声音更大了。 陆辰一听心中顿时明了，原来是那陆元反咬一口，不由怒火攻心，激烈辩驳之下便将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执法老者听罢皱眉不语，抬头看向站在陆明义身边的管家陆元。 只见陆元不紧不慢的走了下来，对众人躬身施礼道：“诸位！我陆元在陆家兢兢业业近二十年，一心一意辅佐家主，若按陆辰公子所说，那我一定是个传说中的神符师方能布下那隔绝灵识的阵法，可这么多年来，我的修为只在应灵境巅峰停留，天赋这般庸碌，如何能与那更为复杂的神符师擦上一点关系？还请先生明察！” “嗯……”执法老者闻言点头，不过转而唤来左右道：“去陆辰所说的那外府池塘周围检查一下，看看是否有布置过阵法的痕迹！” 左右领命而去，过了半晌方才归来。 “回先生！并没有发现疑点，那里一切如初。” 陆辰听罢深吸一口气，看着陆元不再说话，很明显在昨夜事发之后，他已经清理了现场，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陆元早已被陆辰千刀万剐。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说此话的是陆明义，他将茶杯放下，漠然而又平静的望向下方的陆辰。 陆辰百口莫辩，只是死死的盯着陆元，眼角似乎都要渗出血来。 “先生，你以为该如何论处？”陆明义问向执法老者。 老者看了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陆明雷，沉声道：“此子目无祖纪，yin邪它人妻女，当以yin邪罪论处！且涉事女子为族内之人，此罪加一等，理应……处以极刑！” 此言一出，旁观者们大多唉声叹息，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幸灾乐祸之人。 “不能处死辰儿，他是大哥唯一的后人。”一直未曾说话的陆明雷终于在此刻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很淡然，语气却不容他人拒绝。 “王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陆明风之子！”陆明义声音低沉，有些不悦。 “但你不要忘了，当年若不是大哥，你我包括在座的各位，早就被那齐贼杀绝了！”陆明雷语气也很不善。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众人都不由低下了头，陆明雷说的不错，若是没有陆辰的父亲，陆家也不会这般壮大，可以说如今陆家的一切，基本源于陆明风。 “三爷言之有理，此子乃是初犯，且念在大爷当年为我陆家有奠基之功，免去他死罪如何？”执法老者也说情道，其余人一听，不免心中有愧，都自发言请陆明义从轻发落陆辰。 “也罢，但死罪可免，活罪难赦，至于怎么处置，还请先生定夺吧。”陆明义暗中握拳，说完便佛袖而去。 “来人！钉棒大刑三百伺候，刑后给我逐出陆家，终生不得踏进府门一步！”执法老者吩咐道。 不多时，门外便来了四人，各自手持钢钉锯齿狼牙棒，他们先将陆辰扶起，而后便齐齐对着他前后左右狠狠招呼下去，因那棒上有刺，几乎每一次挥舞都有血rou飞溅，很快，陆尘就变成了血人。 看着陆辰紧咬牙关一声不吭的样子，陆明雷紧紧的握着拳头，心中默念着：“大哥对不起，三弟无能没有照顾好辰儿。” 足足半个时辰，行刑方才结束，陆辰多次在疼痛与昏迷之间徘徊，此时除了头部，他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的地方，血rou模糊的样子异常恐怖。 执法老者吩咐左右将止血散洒在他的身上，而后令人将其扔出陆府大门外，众人这才散了去，独留陆明雷一人依然坐在那里，望着地上的血出神。 “你说他是何苦呢，都和大小姐订婚了，还去偷看人家作甚？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知道什么！听说他和他母亲当年尚在归途时，大爷还没身死呢，等他母子二人到了陆府后，大爷也刚刚殉国几个月而已，可是二爷当时已经坐上家主的位子，况且听说大爷生前素来与家主二爷不和，这才导致他母亲胡人的身份被放大，也就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好了不说了，把他扔这得了。” 两名家丁将陆尘扔出府门外，便回府去了。 虽说止血散的药效很快，血很快便被止住了，但之前失血过多导致了陆辰此时虚弱无比，连睁眼都觉吃力，而且这冬日寒冷，不多时他便已经冻的颤抖不已，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冻死。 就在他神志恍惚间，只觉那陆府大门忽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他身前，而后便觉身上稍暖，迷迷糊糊中便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已是黄昏，还在陆府门口的陆辰只觉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这令他难以忍受，然而他却发现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一张厚实的熊皮，自己也正处在一名少女的怀里，仔细一看，陆嫣正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 “还疼么？”陆嫣忍住抽泣，轻声问道。 陆辰微微摇头，声音虚弱道：“作为你的未婚夫，偷看了别的女孩，你不生气吗。” “我不信他们的一面之词，气又从何来？”陆嫣坚定道。 陆辰颌首，算是点头，艰难的举起手擦去了陆嫣脸上的泪痕，又道：“还请嫣姐帮我把我母亲的灵位取来，我不想把她自己留在那里。” 陆嫣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府中，不多时便将灵位取出来交给了陆辰。 “你的师门，你可以大胆回去了，经此一事，那陆元定会通知合谋者取消伏击你的计划，否则他便会暴露。”陆尘又道。 “不回去了，我要陪着你。”陆嫣紧紧抱着陆辰，轻声道：“三年前，你能为救我而失了灵根，如今你遭了难，我又怎能弃你而去。” “你都知道。”陆辰苦笑一声，叹道：“我救得不是你，那只是钟家与岳家联手设计找了一个像你的女子而已，是我自己一时大意，方才中了圈套。” “是我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里有我。” 就这样，少男少女在陆府门口谈心到深夜，见陆辰睡去，陆嫣才敢休息。 可是她一觉醒来，陆辰却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