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老主公之物
生死之际竟然还有人会过来救我,李蛰弦感到一阵惊奇,第一个念头是茗惜来此了,但再一想便自嘲的笑起,不过即便猜测不到是谁,李蛰弦却也感觉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不能白白放过,便使出浑身解数朝那个人来的方向而去,与他汇合。 两人相距一百余步,本来并非很长的距离,但是要从这密密麻麻的人堆里过去,却是艰难的很,即便以天人法相开路,这半天也才走出二三十步远,好在那来人速度惊人,李蛰弦感到他就在十步开外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蛰弦刚刚避过一道飞刀,来人便已到自己身前,匍匐在地,浑身发抖,不敢直视,过了半晌,李蛰弦还要替他护卫着,他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被笼罩在法相内的李蛰弦,眼神之中露出一丝疑惑,但仍然从心底感到惊恐,李蛰弦不解的看着这个模样普通的干练汉子,不知为何他会如此惧怕,忍不住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过来? 汉子身手也是不弱,见到李蛰弦支应不开,无法护及自身,也连连施展开步法躲避攻击,好在那些湿尸的注意力集中在李蛰弦身上,他也有机会开口说话:我乃专诸盟之人—— 说到这里,李蛰弦顿时冒出无穷怒火,汉子打个寒战,连连又说道:非也非也,在下并非受孙管事指使,是看到阁下这法相光辉方才前来,这可是、可是天人传与你的魂威么? 李蛰弦倏地一惊,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他,见他目光之中仍是畏服,并无觊觎之色,这才稍稍安心,说道:你倒是知道的不少,莫非是孙长佑告诉你的! 干练汉子面露喜色,说道:公子误会了,此事说来话长,事后我再与你细说了,我出身与这天人颇有渊源,可算作其奴仆,公子既然得托魂威,必然知晓此天人身份了吧,如此便可算作在下的主人,在下冒险前来,便是要见见新主人,并献上老主公之物! 主人?奴仆?李蛰弦不解的又看了他一眼,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的底细来,至少他不会是天人身份,但其作为奴仆又是怎么一回事,那仞利天千年之前便已陨落,如何会与此人有何牵扯,若是此人先祖乃是其奴仆,缘何时隔千年,天人陨落之后仍然如此忠诚畏惧,着实令人惊讶,不过李蛰弦暂时先不作怀疑,只是问道:有何东西就拿出来,此地不是说话之所! 可不是么,时不时飞过一柄急如星火的飞刃,又有无数秦兵上下齐供,说一句话便要变换数个方位,哪里说得清楚,汉子也连忙从怀中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球,说道:主人应知老主公的遗物吧,这便是那大司命黑石像所化,我冒死将其凝聚起来,敬献主人! 说话之时,汉子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李蛰弦,似要看出其是否当真乃是天人托付的真主,李蛰弦暗中淡淡一笑,接过那枚黑球,顿时感觉到一阵冰凉,他记起仞利天说起过复活片刻的原因,除指骨血rou、法相魂威及劫印意志之外,便是他业力所凝聚的黑石像,自己还没前去再收取那石像,没想到这汉子竟然替自己送来了,不由暗暗高兴,或许便可借此恢复自己失去的血力了。 汉子躲避攻击之时,目光仍在李蛰弦身上,想要看他如何吸取,李蛰弦本以为这黑球会被法相自动吸纳,但等待片刻,除却手中冰凉之外,并无其他感觉,但见那汉子目光切切的落在自己身上,他忽然一阵紧张,若是吸纳不成,这汉子多半就要怀疑了吧,会不会向自己出手了!这般想着,他倏地想起对付那些军吏的办法来,下意识的用附印之术将劫印刻在黑球之上,顿时一股黑气散出,他察觉到那枚黑球在自己掌中正渐渐变得guntang,散逸的黑气没有飞向他方,而是从他掌中的毛孔里中钻去,李蛰弦顿感神清气爽,意识一震,识海中忽然多出了一汪黑水,而手中的黑球果然消失不见了,再看那汉子,目光之中透露的惊惧展现无遗,如今应该再无怀疑了! 当真犹如雪中送炭,得到这业力补充,李蛰弦手下的秘术施行再无阻碍,但其似乃纯粹的暗系之力,感觉与他血力所化业力有细微差别,念力入内,心中似有所得,再一细细品味,忽然面露狂喜,赫然发现方才那黑球给他带来的不只业力补充而已,甚至让他对暗系灵力多了一丝感悟,隐隐然在劫印正转之下,这地下无尽的黑暗都化作了他灵力来源,不似从前那般只能吸纳自己散逸而出血脉灵气,而是真正的能够从这黑暗之中汲取灵气、从而化灵气为灵力了,而这一汪黑水,仿佛化作了李蛰弦的气海一般,让李蛰弦有真正的成为剑客的感触。 李蛰弦大笑数声,高声对那汉子说道:你叫甚名字,今日你于我有恩,日后不必以主仆相称,便似兄弟也是无妨,你年长一些,我叫你一声大哥,日后若有事相求,李某绝不推辞。 那汉子也面露喜色,但连说不敢,李蛰弦并不勉强,想来他也有他的原因,此时再面对那些水棺湿尸,虽然仍然没有破解之法,但应对起来,从容了许多,尤其是万钧黑天之术与本相暗影两术,本就是暗系秘术,此刻施展开来,比之先前威力膨胀了数倍之多,而此时心情舒畅之下,李蛰弦神思敏捷,忽然间似有灵机闪过,对破解这战阵有极大帮助,他仔细想想,顿时心中暗叫一声,终于想起来了。 浮现在他眼中的是不久之前曾回忆过的鬼谷的谷口幻阵,金戈铁马、飞尘盈天、箭如星石、枪若出龙,那每一个武士都身负武艺,长刺、挑击、横斩、急射、奔行,每一个技巧都不是人为能够随意想出的,即便想出,若要将其一个个技艺安置在每一个战士身上,这需要花费多强的识力,需要多少的时间,怕是神仙也无法做到,即便是传言中造人的女娲,也只是捏个泥人一甩而已,人类是经过无数年的摸索,方才度过茹毛饮血的时代,天人也无法拔苗助长,战阵也是如此,每一个战技都是经过无数战争的洗礼,方才能施展的行云流水、随机应变,岂是任何人能够在意识之中演绎的。 那谷口幻阵究竟是如何创出的了?李蛰弦的目光深深的落在了眼前这大殿内的秦兵战阵之中,幻阵与此是相通的,这在之前他已经发觉,天人说过他复活的四大因由,其中魂威最为关键,可谓是不同生灵彼此区别的源头,李蛰弦猜想既是六道众生,虽然高低有别,但本质应无差异,天人有魂,凡人何尝没有灵魂,只是没有威压而已。战阵之中军吏应是rou身尸首,但死去多年只由血线控制,早无灵魂,那他们的灵魂哪里去了呢,李蛰弦有个大胆的推测,这天下之中会不会有一门奇异的术法,能够将人的灵魂从体内抽离出来,而鬼谷幻阵便是由无数倍抽离而出的秦兵灵魂凝聚而成的,他们被困在谷口位置,一俟有人进入,便侵入人的意识之中,循环着自己被抽离前的战争回忆。
这个念头一出,顿时充斥李蛰弦的意识,经由此一想,似乎便能解释这里与谷口幻阵相通的原因了,唯一仍让人疑惑的是,若是那些兵俑军吏的灵魂都已被抽离,剩下的傀儡如何还能懂得战阵技击之术,等等,我知道了,李蛰弦又想到,那截天人指骨之上刻有劫印,保存着天人意志,凡人身上即便没有此印,也应如那灵魂一般,有着类似的符号印记,从而让他们的rou身甚至于凝聚rou身的陶土仍然保持着生前的战技。 想通这些,李蛰弦对于破解眼前之阵的把握更大了几分,劫印刻在军吏身上,能打破其体内符阵控制,切断始皇血线之后,其便无法再战,而兵俑并无血线,只有类似于劫印的印记让其拥有战阵之术,只需以劫印压制乃至于替代其本身印记,便可致其死亡,如今唯一的问题只剩下军吏身上的血线以及那些水棺湿尸了,想来问题应该也不会太大,自己已有天人业力补充,暂时处于不败之地。 附印之术倒是简单,即便是劫印的附印,也只是以业力凝聚印记刻下,但要在这么多兵俑之上刻下劫印,也颇为耗费功夫,李蛰弦尝试一两个之后,发现此法奏效,顿时对自己的猜想更多了几分把握,但目前的方法还只是对付寻常兵俑,对于军吏,仍要与始皇进行博弈,这般一个一个打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岂不是又要耗尽好不容易得来的天人业力么? 李蛰弦心思斗转,想起之前被他切断血线的军吏,忍不住生出一个想法,这些已无法被始皇再利用的傀儡,能不能为自己所用?李蛰弦隐约觉得可以尝试一番,只是那些军吏没有灵魂,又无血线遥控,如何掌控了?正在思量之时,李蛰弦忽然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牵引着他的神思,仿佛要将他带往远方一般,他恍然间记起小时候的光景,与母亲在院中捉弄,被迷糊爹追得四处奔逃,院子前的竹林,村前的小河,过年时的混沌与诱人的羊rou汤,禁不住生出一丝向往,整个人都似要沉迷进去,好在心中忽生警兆,惊醒过来,避开了湿尸的挑刺,暗叫好险。 但那股香气仍然逡巡不散,李蛰弦大叫一声“哪里来的气味”,却见不远处跟着他的汉子一脸惊异的指了指他,似乎是在暗示香气来自于自己身上,李蛰弦微微一怔,仔细嗅了嗅,可不是么,当真是从自己身上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