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逆转四季
秋日的清晨凉爽适宜，茗惜这一觉睡得好是安然，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方才醒来，看着李蛰弦靠着身后的葡萄架子似乎也进入了梦乡，忍不住一笑，看来睡意真的可以传染的。小鲜哥哥长大了，身板也渐渐厚实起来，身上的男子气息也凝重了起来，不管是皱眉还是发怒，都显露出了一股让人心动的气势来，也难怪昨夜慕容jiejie也说他好看，茗惜看着闭目安详的李蛰弦，心中春思萌动，过了年便十五岁了，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子也都许了人家了，自己虽然没有父母安排，但她也有了许亲的对象了，除了眼前的良人，还能有谁！想到这里，心中禁不住一阵甜蜜，明亮的双眼弯成了月牙，嘴角也如同银钩，任是谁看了都忍不住暗赞一声“好标识的闺女”！ 仍在偷看的茗惜忽然一惊，连忙闭上眼睛又趴在了哥哥的腿上，双手捧心，一副乖巧的模样，而这时李蛰弦的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缓缓醒转，没有说话，却忍不住吟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吾人咏歌，独惭康乐。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哥哥都说话了，这时候再装睡就有些自欺欺人了，于是茗惜揉了揉双眼，也悠悠的醒来，但她看书毕竟不多，即便是诗仙的诗词也没怎么听过，忍不住问道：哥哥怎么吟诗了，以前没听你吟过了？ 李蛰弦顿时一笑，说道：古人诚不欺我，没想到几百年前的李白便已经想的这么透彻了，怕是他也早就领悟出时光的境界了吧，不过也难怪了，世人只知道诗仙的诗做得好，却不知道他也是剑道名家，而且曾经还在岷山之中跟随隐者东岩子修道，还学会了如今鬼谷子那般的训禽之法，或许他也看过姜杏鹤手中的那本道德经也说不定！ 哥哥，你在说什么了？茗惜越来越听不到，禁不住开口说道，说实话，茗惜现在心中还担心哥哥有什么伤势在身，毕竟昏迷了一个月的时间，难免有什么杂症残留，此时又听他胡言乱语，说些听不懂的话，茗惜的心一下子又揪起来了。 李蛰弦这才察觉到茗惜已经醒了，方才看似睡着了，其实仍然在闭目沉思救治卓有道的办法，倒真想到了一法，其实还是受到了之前经历的启发，他记得自己识海中的劫印有正转与逆转之分，正转时可将散逸在外的自身血气吸回，而逆转时则能将体内的血力激发出去，用乌虱老鬼的说法来讲，这劫印便是他施展业力的媒介。之后李蛰弦就想到了，既然劫印连业力都可以转化，那么时光作为一类灵力，是否也会受到劫印影响了，于是他便以念力在无字幻象之中制造了一个卍字附印，如他当初逃离枫林居时，附印在那船身上时一般，只是未料到附印只能刻在真实的事物之上，幻象则是无处可刻，好在又想起了凝镜之能，便以凝镜映出劫印的虚影，然后将其投射到了无字幻象之中。 劫印似乎天生便有掌控一切的能力，当它进入到幻象之后，李蛰弦以念力控制其正转，则春夏秋冬，四季更替，如同往常一般，然后待其逆转之时，幻象陡变，雪消叶绿，冬去秋来，竟然当真四季逆转了，可谓是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 难怪庙里的老头们每日枯坐还能拈花微笑，原来明悟竟然是这么欣喜的一件事情，以往不管是心识的修炼还是万钧黑天之术研究，大多是从不断的尝试和练习中习得的，只有这一次，纯粹是以自己的智慧领悟的，一股明悟的喜悦席卷全身，让他忍不住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中，不可自拔在，直到茗惜拉起他的手臂晃了半天，这才醒转过来，察觉她蓓蕾般的****紧紧的贴着他的胳膊，一股温暖柔软的触感传来，心头忍不住一阵火热，暗暗告诫了自己几句，这才拍开茗惜的手，说道：别担心，不过是有些领悟罢了，对了，什么时候了，该去找乌虱老鬼了，问问我们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茗惜乖巧的点点头，与他来到了谷口，谷里郁郁葱葱，充满生机，难怪乌虱老鬼不让自己进去了，即便只是站在这里也能感觉到其中灵气的充盈，比之慕容氏的曲境寻幽之地也不遑多让。乌虱老鬼就坐在谷口陋亭的石桌边饮酒，看见他们过来也不太惊讶，李蛰弦走了过去，看着他一边吃着熏rou一边捧着葫芦，时不时的饮上几口，甚至惬意，乌虱老鬼见他脸上暗藏喜意，顿时惊讶的问道：怎么，想出法子来了？ 李蛰弦也不瞒他，说道：是想到一个办法，只是管不管用还不好说，得先试试才知道！ 乌虱老鬼说道：试试就试试，不然以他现在的情况，怕是活不了几个月了，你是不知道，只是一个晚上，这个老小子就屎尿齐出，老头刚刚才收拾完他！ 李蛰弦也是暗暗一惊，屎尿失禁那可是行将就木前的征兆，看牢这意识老化并非只是思维迟缓这么简单，记忆衰退、身体失控都是一大杀器，不过也侧面说明了这无字幻象的威力所在，只要对方无法抵抗镜系幻术的侵袭，那么必将为自己的幻术影响。只不过这幻术却有个极大的限制，施展一次之后便失效了，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方才劫印逆转四季幻象之时，幻象仍然十分灰暗，远不如当时自己看过的那般真实，想来没有十天半月的是无法恢复的了。 我们去看看他吧！李蛰弦说道，虽然幻象的时间灵力有损，但当前重要的是检验逆转幻象是否有效，即便无法完全治好卓有道，只要让他恢复一成也好。 乌虱老鬼点点头，带着他们到了湖边的一处草庐，卓有道仍然在沉睡之中，乌虱老鬼说道：实在是太麻烦了，只好让他先安静一会儿，叫醒他也容易—— 乌虱老鬼正要动手时，李蛰弦却忽然拦住了他，说道：不急，这样更好，你们先出去一下吧，我想试一下！ 茗惜与乌虱老鬼担心的看了他一眼，李蛰弦安慰的点点头，茗惜只好瘪瘪嘴的出去了，房间顿时空了，李蛰弦坐下来打坐片刻，平静了一下心思，这才观察起卓有道来，枯树面具看上去仍然恐怖，联想到卓有道的际遇，着实让他唏嘘，好好的一个名剑客，当初为何要来追杀自己了，若不这么做的话，也不会被慕容幻竹擒住，现在更加不会如同一根老木头一般。 李蛰弦又把了把他的脉，再度肯定了他的伤势，不叫醒他也是有他的考虑的，如今的卓有道思维意识缓慢，几乎无法激起宁静的反应，与其耗费心神施展镜系幻术，还不如直接以念力将幻象施展在他的意识之中，反正如今的他也不会有任何反抗了。 心念一动，念力已然从眉心处穿出，然后缓缓的没入卓有道的眉心，毫不费力的便探入他的识海，找到了那浓缩在一起宛如干枯的核桃一般大小的意识丝絮。念力之中本就有意识存在，无字幻象的施展也无须倚靠镜系幻术的手法，只需将幻象笼罩住那核桃般的意识丝絮，卓有道自然的再度陷入了时间的长河之中。劫印逆转，四季回溯，幻象快速变化，时间在这一刻如同顽童手中的玩具一般，被他肆意调戏，卓有道的意识丝絮也渐渐起了变化，李蛰弦惊喜的发现，原本只如干枯核桃般的意识如同鼓气的河豚一般，越来越大，似乎有弥漫整个识海的趋势，但是忽然间这趋势戛然而止，劫印也停止了逆转，静止不动，而原本就晦暗的幻象变得更加阴沉，如被****墨抹过一般。 李蛰弦顿时便知应是幻象中的灵力耗竭，无法进行下去了，只好将念力收回，走到门外，让乌虱老鬼和茗惜进来，然后又问道：你现在叫醒他试试！ 乌虱老鬼点点头，从怀中抽出一根小指粗细的木棍，在他鼻下晃了晃，卓有道便打了个哈欠缓缓醒了过来，乌虱老鬼顿时露出一股不可思议的神情来，因为他发现原先卓有道眼中的那丝浑黄已然消失了大半，显出了一丝神光。事实也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至少卓有道恢复了一丝神智，也能说出话来了，只听他道：怎么了，啊，是你！ 想必应该是回忆起了之前与李蛰弦的一战，大概也记起了一些之前神志不清时的记忆，只是这记忆着实短暂，意识中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只有一股本能的畏惧，却又不知为何，乌虱老鬼摇摇头说道：虽然是清醒了，但应该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只是这意识无法试探，也不知他现在到底多少岁了？ 听他这么一说，李蛰弦回忆了一下幻象中四季的轮转次数，说道：若说之前七老八十的话，现在应该到了五十来岁的年纪，不过后面那二十几年想要恢复就艰难的多了，不如这样算了，既然你要让他陪你，如今正好和你一般年纪，你们俩搭个伴！ 乌虱老鬼摇摇头说道：不行，老头子一辈子无子，救下此人乃是缘分，本想让他给我送终的，我如今五十有五，但修炼有道，活到一百没有问题，他不能死在我的前面！ 李蛰弦无奈的说道：那这就没有法子了，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不然慕容氏就会找来了，然而短期内我也没有法子完全治好他，你这么说也没用！ 乌虱老鬼摇摇头走到门外，说道“你让我想象”，李蛰弦只好等着，约莫半刻钟之后，他又走了进来，说道：七日之后便是离开太湖的时间，那夜无月，不过不是你们两人出去，你需要将卓有道带走，让他跟着你，直到你完全治好他为止！ 李蛰弦本想拒绝，毕竟带着一个仇恨自己，且还是一个廓天境的剑客在身边，着实是件危险的事情，但看乌虱老鬼的神情，却是一副自己不答应就不让自己离开的架势，也只好点了点头，乌虱老鬼见他应下了，松了口气，让他们先出去，自己与卓有道说话。 看到他们离开后，乌虱老鬼布下灵域防止他们偷听，这才对卓有道说道：你的意识既然清醒了，就不要再装昏聩了，我让你离开也是有条件的，你清楚你头上的枯树面具是什么，有它在一日，你无法脱离老夫的掌心，离开太湖之后，治好身体，然后回来，你知道在哪里进来？ 卓有道沉默半晌，终于说道：我知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