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一步之遥
“是的，上半场结束时，我有些无助，在裁判尺度对我们极为不利的情况下，我甚至有些绝望，”恢复了平静的高鸿波在新闻发布会上接受了媒体的提问，坐在他身边的正是力挽狂澜的秦古德，“所幸，我虽然不信上帝，但我们队中却有一位上帝。” 媒体席上的中国记者都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在我和所有队员都对比赛产生怀疑的时候，秦古德却站在了我的面前。我们中国人不喜欢过分赞扬个人英雄主义，但我必须承认，他的上场是整场比赛的转折点。”高鸿波几乎就差直接高呼“秦古德万岁”了。 “高指导，你的意思是……秦古德毛遂自荐？”有记者难以置信地问道。 “没错，”高鸿波没有否认，尽管对于一个主帅来讲，这种事情难免有些丢份，“他问我还想不想赢得这场比赛，并且告诉我，他不想将希望寄托在第三场与乌兹别克斯坦的生死之战。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拼搏的斗志和获胜的希望，所以我愿意信任他。” 媒体席上顿时响起了一些低低的惊呼。 “请问秦古德，”记者们的视线立刻转移了目标，“你在国家队只是一名新人，这也只是你第一次参加正式大赛，而因为与队友们的集训时间太短，在第一场比赛中你甚至没有出场，为什么你有信心自己上场后就能够比其他人做得更好？” 秦古德看来这个姓马的体坛日报记者一眼，他只差明说“你是不是认为其他队友都是拖你后腿的垃圾”了，自己当然不能毫无防备地跳进这么明显的大坑里，否则十分钟之后的网络上就全是“猪队友！20岁新人怒斥国家队大佬！”、“力压主帅！国家队新球霸产生！”、“排兵布阵看他脸色！中国队的指导员！”、“英雄还是魔鬼？！”的负面消息了。 不过他也没有回避：“我并没有说自己一定能够改变比分和胜负，但我认为自己有责任在球队出现困难的时候做出自己的贡献。至于之后形势得到好转，至少有三个原因，”他一边整理着思路，一边开口，“第一，当时已经是最后的二十几分钟了，双方球员的体能都达到一个临界点，而上一场比赛没有出场的我是全队体能最充沛的人之一，高指导将我派上场，就是希望我能为球队的前场增加冲击力，我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第二，下半场，我们的防守做得非常好，尽管有一半时间我们都以少打多，到了最后十分钟甚至只有九个人，但大家真正做到了众志成城，这也为最后一次反击奠定了基础；第三，除了防守，我们在2-2平局的时候依然对胜利抱有强烈的渴望，无论是后卫还是前场，我们都不甘心只获得一个平局，直到最后一秒钟，我们依然渴望逆转，所以才有了最后一次反击。当然，我最后的运气也不错。”他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轻松的微笑。 马兴德的神情微微有些惊讶：他真的想不到坐在台上的这名球员还不满20周岁，他的回答虽然称不上滴水不漏，但却很难让自己抓住辫子…… 但随即他就醒悟了过来，他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随便打开一家门户网站的体育版块，国内球迷们早已经将这个小子吹成了中国球王…… 在这个时候，自己干嘛还要泼冷水呢？ 他立刻打开了笔记本中的文档，将自己在比赛中段就已经写好的稿子全部删除，然后用力敲下了全新的标题。 “谁敢横刀立马，唯我秦大将军！” - 事实上，他的决定极为正确，就在一天之后，原本对此次亚洲杯并没有怀抱太大希望的国内各大媒体都在第一时间派出自己的后续报道团队赶赴卡塔尔，而央视也终于为解说团队配备了专业的解说嘉宾。 本就拥有不低曝光度的秦古德当然人气暴涨，他的那脚中圈轰门也被人拿来和贝克汉姆的著名吊射相提并论，赛后媒体得知卡塔尔门将因为接球而导致一根手指骨折之后，他更是进一步成为了民族英雄一样的存在。 高鸿波也接到了来自国内的电话，有人试探着询问他能不能保证取得这场锦标赛的冠军，中国少帅只能苦笑着承诺：“我们会尽力，但有很大的难度。” 1月18日，小组赛第三场比赛，同样两战全胜的乌兹别克斯坦迎战中国队，没有任何压力的两只队伍在阿尔-加拉法球场打出了一场对攻战。 上一场比赛吃到红牌的高鸿波被禁赛一场，但他并没有出现在球迷看台，而是和央视的直播团队一起坐在了转播间里，临时客串了一把特邀嘉宾。 第5分钟，余海就为球队先拔头筹，但乌兹别克斯坦随即连下两城将比分反超。下半场不到十分钟，蒿俊用自己的任意球扳平比分，随后他被秦古德替换下场，身为球队第一队长的邵嘉一也获得了这届亚洲杯第一次出场的机会。 两名俱乐部的队友很快就形成了默契，最终秦古德放弃了自己得分的机会，在扯开对手防线后，无私地将足球横传给中路包抄的邵嘉一，将比分定格在3-2，带着小组赛三战全胜的记录挺进淘汰赛。 1月22日，第一次首发出场的秦古德用两个世界波轰散了约旦的球门，除此之外，他还为队友送出了多达5次的射门机会，可惜郜飞林的把握能力还是有待提高，否则他完全有可能上演帽子戏法，而不是让替补出场的杨旭日锦上添花。 4-1的大胜让中国队的年轻队员们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而国内媒体的报道更让他们认为自己完全有可能夺下最后的冠军。 但直到他们再次踏上球场，面对着夺冠热门澳大利亚30分钟内连丢两球之后，中国队的球员们才如梦初醒。 首发出场的前腰邓卓祥在和澳洲袋鼠们的直接对抗中完全处于下风，球风偏软、速度偏慢、习惯于观察后再出球的他几乎没有给对手带来任何威胁，高鸿波当机立断，在不到40分钟时，就用邵嘉一将他替换下场。 征战德国多年的邵嘉一立刻帮助球队稳住了阵脚，至少他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和经验在对方的逼抢下稍稍控制一下足球，加上两翼蒿俊和秦古德的协助，三名德甲球员渐渐带领着球队打出了攻势。 上半场补时阶段，蒿俊左路突破被澳大利亚防守队员直接放倒，中国队获得直接任意球，谦逊的蒿俊将罚球机会让给了年长的邵嘉一，后者也没有辜负小兄弟的好意，用他的金左脚将足球旋进了澳大利亚的大门。 下半场双方易边而战，刚刚开场秦古德便在右路自导自演了一次一条龙的好戏，他从中圈附近开始带球突破，期间还与邵嘉一来了一次二过二的配合，最终他一口气连续晃过三人防守、将球吊向禁区，守株待兔的郜飞林迎着皮球拔脚怒射，却直接将球轰向了看台。 这已经不是队友第一次浪费自己送出的助攻了，秦古德有些郁闷地摇了摇头，如果队友的抢点能力和射门能有科特布斯的年轻前锋彼得森的水平，他们根本不会踢得这么艰难，甚至根本不会落后两球…… 但饭总是要一口一口来吃，他没办法提高队友的射门能力，却有办法改变自己的进攻方式，他彻底放弃了边路下底传中的既定战术，而选择了过人后内切射门——比起队友，他更愿意相信自己。 不过今天他显然也不在最佳状态，上半场两次禁区外劲射都没能命中目标，下半场他再次尝试，但这记射门却因为打在澳大利亚后卫的胸口而无疾而终——不过，这名不幸的后卫却因此不得不临时下场接受治疗…… 就在这短暂的以多打少的三分钟时间里，中国队抓住机会打出了一次精彩的进攻：后腰赵旭阳做出精准拦截后迅速分边，左边卫荣日天带球前插并送出长传，杨旭日背靠后卫高高跃起，将足球回做给三米之外的邵嘉一，邵嘉一作势向左肋突破，却用右脚背将球拨给了右路的秦古德。 澳大利亚后卫立刻选择了上抢，但他面前的秦古德却忽然倚着他选择了转身。 以右脚为支撑，左脚轻巧地拉球，整个人如同一阵清风般从防守队员的双手之间滑了过去。 “马赛回旋！”负责直播解说的刘建弘瞬间气血上涌，他的嗓子在这一刻也忽然变得沙哑，“这是马赛回旋！秦古德用一记马赛回旋晃晕了鲁莽上抢的澳大利亚后卫！他突入禁区！他如入无人之地！他的面前只有一名门将！他射门！球进啦！进啦进啦进啦进啦进啦！” 这几乎是秦古德一年以来第一次进入小禁区射门——因为他感觉今天的远射难度太高，袋鼠军团的魁梧体格让自己射门的空间明显小了许多。 2-2之后的中国队球员不同程度都出现了体力的下降，除了派出一名生力军之外，高鸿波还示意中后场减少向前进攻的次数，以稳定防守为第一要务。 而澳大利亚则放弃了中路渗透，改打起了最原始的长传冲吊，身体占据明显优势的他们通过连续的高空轰炸终于在第78分钟轰开了杨知把守的城门，再次将比分领先。 但他们并没能得意太久，仅仅五分钟之后，邵嘉一在中圈附近迅速开出任意球，蒿俊、秦古德同时出现在澳大利亚的后卫线之外，两名年轻人用一次传球戏耍了澳洲门将施瓦泽，最后由蒿俊将足球停进了对方的大门。 3-3的平局只是让澳大利亚球员稍稍有些沮丧，并没能让他们集体红眼——秦古德一看双方球员的反应就立刻明白，对于体壮如牛的袋鼠们来说，中国球员的体能是绝对不可能再支持他们进行半个小时高强度的加时赛的…… 事实上，澳大利亚的判断极其正确，在经历了90分钟激烈拼抢之后，中国队已经出现了多名球员抽筋的现象，除了荣日天、赵旭阳两人还勉强稍有余力之外，杜威风、杨浩、张林鹏等人都早已气喘如牛，即使曾经在马加特麾下经承受过魔鬼特训的蒿俊也感觉自己体力见底，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他们距离决赛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他们的双腿却已经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