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幽冥
咚咚！ 下坠了几乎一刻半钟，乔曦明终于看到了深渊底部的地面，眼神顿时一变。 暗红的泥泞！ “注意了！” 蚩尤意识一声低喝，然后一股不同于元气的奇异力量灌入乔曦明的双足，让他在落地之前调整了自己的身体，脚掌爆发出一股反震之力，稳稳地踩在了地面之上。 这股力量来得及时，若非蚩尤意识的帮助，乔曦明必定会如他所想的那样重重地摔入地面，顷刻间化为一堆烂rou。 一落地，乔曦明立刻察觉到他之前的感官有所差错，这暗红色的地面并非全是泥水，其下竟还堆积着不均匀的硬物，让空荡荡了许久的脚掌终于有了一种踩在实地上的感觉。 只不过，这种不规则的实物感，让他心中浮现了一种淡淡的不安。 “那个方向！”蚩尤意识给出了指示。 乔曦明看看仍挂在自己胸前的拓跋玉，此女却还未醒转，于是他熟练地将她往身后一翻，背着对方柔软的身体就往蚩尤意识所指的方向缓步走去。 这时，他不由想起了自己背负襁褓四处奔波的那段时光，心中这才意识到，小茜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声了。 难不成又陷入沉睡了？ 心中暗自摇头，他没有多想。 拓跋玉并不重，可乔曦明的速度却快不起来，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哪怕到了这深渊底部，禁元的规则仍未改变，同时略带腥臭的空气之中还多出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施加在rou身之上，使得他此刻好似并不止背负了拓跋玉一人，同时还被一座大山压住了一般，每一步都深深地陷入了湿润的泥泞之中。 就这样，除了蚩尤意识时不时出来纠正一下方向之外，这漆黑的空间里就只剩下乔曦明一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声音极其的湿润，仿佛筷子在粘稠的蛋液中搅拌一样，给深渊平添一种恶心的感觉。 半个时辰。 乔曦明心中暗自算计着时间，天梯之上，应该已经过完了第十八个时辰，距离天梯试炼结束，就只剩下不到半天的时间了。 “还没到吗？”他在心中发问。 “快了……到了！”蚩尤意识的声音突然尖利了少许：“你看前面！” 乔曦明抬头往前一瞧，却瞬间有种眼花的感觉，半晌后眨了眨眼，心中顿时惊骇莫名。 入眼的首先便是一片纯黑的光芒，没错，他面前所呈现的确实是光，而且无比的耀眼，然后其颜色却是深渊的黑色！ 黑色的光！ 眼前所见好似完全颠覆了乔曦明的观念，就好像太阳不可能在黑夜中出现一样，这光，又如何可能呈现出黑色？ 可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这并非一切，当乔曦明定睛朝着那黑光之内看去时，却发现那黑色光源之中竟还有着一具人影，呈大字挂在空中，头颅斜斜垂下，仿佛睡着了一般。 一股寒意直接爬上乔曦明的背脊。 这死亡深渊之中，竟然还有其他的人存在？ “桀桀，看见了吧！那就是你的机缘！” 蚩尤意识突然在这时发话，而黑光之中的人影好似听到了它的声音一样，头颅的部分倏忽晃了一晃，似乎是要抬头打量来者为何。 “老伙计，好久不见啊！” 咔咔！ 黑光之中传出了轻微的骨骼摩擦声，好似那人影已经千百年不曾动弹，骨头都生出了锈迹一般。 “……咕噜……你……” “桀桀，还记得我吗？” 蚩尤意识此刻并没有理会乔曦明，反而好似见到了老熟人，怪笑着冲黑光打着招呼。 “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怎么样嘛……就让老朋友帮你一把吧！” 说着，蚩尤意识从乔曦明的体内骤然蹿了出来，八臂齐现，扬起后就朝着那黑光轰然落下。 嘎吱嘎吱—— 蚩尤的八臂仿佛抱住了什么东西，牛首之上暴出粗大的青筋，低吼出声间，黑光竟然逐渐的收缩，好似是被蚩尤用蛮力朝内压进去了一般。 片刻之后，那黑光被尽数按入了人影的胸膛，这时乔曦明才看清了对方的真容，顿时心中一颤。 四个字，瘦骨嶙峋！ 人影的身高属于寻常成年男子的中游偏上，然而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周身所见竟全是他的骨头轮廓，被一层破烂带着褶皱的皮膜覆盖，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空洞，视线朝内探去时，看到的却只是虚无。 这哪里是个活人该有的状态！？ 没有一丝血rou，皮肤干涸龟裂，就连暴露出来的骨骼也是灰白不堪，如果说这是一具死去多年的尸体，任谁也不会有所怀疑。 可偏偏，乔曦明却看见这干尸睁开了眼睛！ 同样破损的眼睑朝上翻开，其中露出的却非眼珠，而是两颗黑色的漩涡，在眼窝中不断地缓慢旋转，当乔曦明的目光与之对视时，心中顿时生出一种要被黑色漩涡吸走灵魂的错觉。 死族？ 鬼族？ “我……是人……” 嘶哑的声音凭空在心中浮现，让乔曦明的眼神顿时一缩，立刻便意识到了这声音来自于‘干尸’。 下一秒，‘干尸’的头偏了毫厘，乔曦明却感觉对方将视线挪开，看向了面带冷笑的蚩尤虚影。 “……是你……” “没错，是吾！” “没想到……你也出世了……” ‘干尸’的声音逐渐顺畅起来，但那种嘶哑的沧桑却是不曾改变。 蚩尤哼了声：“不只是吾，后土、句芒还有飞廉那几个家伙也全都出来了，但都比不上你，没想到你才是我们之中出世最早的一个……神荼，怎么只有你一个，郁磊呢？” 神荼？ 郁磊？ 这两个名字让乔曦明暗自皱眉，却对其没有丝毫印象。 “……吃了。” “吃了！？” 蚩尤似乎不可置信，牛首之上双目圆睁，半晌后才缓缓出了口气，摇头道：“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到这一步，看来你们当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啊！” 乔曦明察觉到蚩尤说这话的时候，竟也流露出了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这让他愈发疑惑起来。 神荼，到底是什么人？ 还有那个被吃掉的郁磊，又是什么情况？ 干尸般的神荼身形萧索，但片刻后还是转移了目光，再一次看向了满腹疑惑的乔曦明。 “这个小家伙……” “桀桀，这是吾的传承宿主，要不是他，我还真不知道你竟然被困在这种鬼地方。” 神荼的目光对准了乔曦明，后者能够察觉到漩涡之中的打量，终于开口：“蚩尤，这位前辈是……” “前辈？桀桀桀桀……”蚩尤意识一阵怪笑，半晌后单臂一扬，指着神荼道：“小子，你可太小瞧你面前的’前辈‘了，他可是冥神神荼！” 冥神？ 乔曦明眼睛微眯，但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蚩尤虚影摇了摇头：“双生冥神郁磊神荼，你也可以称呼他们为……幽冥！” 幽冥！ 乔曦明心中一震，这才醒悟过来’干尸‘的身份——十三巫神，大巫幽冥！ 只不过此刻的幽冥并不完全，似乎其中的一半‘郁磊’，已经被眼前的神荼给吞噬了？ 此刻他突然想起了蚩尤方才所说的话语。 “后土、句芒还有飞廉……” 十三巫神，竟然已经出现了其中五位的残魂了吗？ 蚩尤来自于自己所修炼的四相牛魔决，后土则自顾长利的地母圣佛决内诞生，由此推断，句芒与飞廉两位巫神残魂从何而来，乔曦明并不难得知。 维伦和杜天闻，他们二人不知可还好？ “蚩尤，你来找我……是有何事？”神荼突然开口。 蚩尤立刻怪笑两声：“怎么，难道你不希望吾出现，将你从这里解救出去？” 干尸的脸色看不出变化，倒是两个黑色漩涡中浮出了淡淡嘲讽：“你哪有那般好心，况且……我如今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莫说解救，要不了多久，我只怕就要彻底消散了！” 似乎察觉到了神荼语气中的蓦然，蚩尤的表情也为之一正，随后道：“吾确实不是来救你的，只不过你既然要消散了，不如就助吾一臂之力，赐这小子一份机缘如何？” 神荼沉默了。 乔曦明感觉得到，对方的目光锁定了自己。 半晌后。 “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蚩尤笑了两声，也听不出什么羞耻：“反正你与吾目的一致，又何必如此见外？” 神荼又没了声音。 许久，这虚无的深渊中终于响起了一声叹息。 “也罢！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再挣扎，这片天地……无我也罢！” 黑黢黢的两颗漩涡突然间加速，神荼的头颅完全的抬了起来。 “你且过来！” 此话自是对乔曦明所说，蚩尤虚影立刻在旁推了一把，背着拓跋玉的乔曦明立刻一个趔趄，跪倒在神荼之前。 “小家伙，你可知道，这片空间，乃是何处？” 乔曦明抬头，双眉紧皱，也不起身，只是摇了摇头。 神荼的声音骤然变冷。 “此处乃是你那弃舟帝国，麒麟帝都之底，四相转生大阵之阵心！” 麒麟帝都！？ 乔曦明还未来得及震动，四周豁然亮起四色光芒，照亮了这一片深渊。 往四周一扫，乔曦明心中立时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