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灵之都
商戎本来觉得自己虽不算知识渊博，但总还是有些见识的，可是这半个月来，他所见到的一切却都在颠覆着他的常识。 加入战族没多久，他就知晓了所谓战之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巫族之城，换言之，也是帝国人眼中的魔道之城，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出来的人类，拯救了他们这批难民。 事实上，被拯救的难民数不胜数，那些因为蛮兽袭击而家毁人亡，却又没有得到帝国拯救的流民，几乎全被战之都暗中铺出去的一张无形搜救网保住了性命。 可即使是救命之恩，但当战之都的真实一面被揭露之后，仍然会有流民接受不了这件事实，毕竟巫族被当做魔道的说法在帝国之中流传了近二百年，那种已经根生蒂固的观念让一部分人对战之都生出了强烈的恐惧之心。 活人祭祀，血rou生吞，就连商戎自己的脑中也对巫族保有着同样的印象。 然而他却惊讶地发现，战之都并没有因此对这些流民采取传说中的魔道手段，反而在战之都外的附近给他们提供的生活的场所，只是要求他们不得回去帝都。 如此一来，逃跑的例子屡见不鲜，可战之都处在茫茫南荒之中，距离弃舟帝国的疆域还隔着一段很长的距离，实力低弱的流民根本不可能活着逃回帝国，除了极少数在半途被突然出现的蛮兽杀死之人，大部分却又被战之都派出的巡逻部队给救了回来。 三番两次下来，众多流民总算感受到了战之都的善意，对于巫族的恐惧也渐渐的平淡下来，开始不断地有人提出加入战之都的请求。 就这样，玄武域和白虎域的战事仍在继续，接连被毁灭的三级镇市涌现了大批的流民，而战之都就在帝国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大部分在边界附近徘徊的流民引导进了南荒，然后在时间的流逝下，改变着他们的观念。 巫族，正在悄悄的崛起！ 然而商戎已经不再知晓战之都的情况，因为他被选中参加了一个任务，任务内容他并不清楚，只是跟随战族首领之一黑达格，再次进入了帝国疆域，并且用半个月的时间穿越了玄武与青龙域，进入了帝国北部的北漠。 和南荒相比，北漠显得更加的荒凉，一片望去几乎都是一望无垠的冰冷沙地。 没错，北漠的温度是极其之低的，和朱雀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似那片火天将北漠的温度尽数吸收，只留下一片阴冷而无生机的沙地在寂静中起伏。 眼下他们停留的地方，是多日来所见到的最大一处沙洞，看洞口的大小，似乎极为稳定。 队伍前方的黑达格和身旁一人正在低语不断，声音似乎被刻意的屏蔽，旁人全都无法听见。 商戎不由再次打量着那个黑衣背影。 此人带着斗篷面罩，黑衣穿着在银装素裹的众人中极为打眼，从战之都出发到现在从未露出过正脸，除了黑达格之外也无人听他说过话，但所有人都看的出，此人的地位绝不比黑达格低，商戎甚至留意到，黑达格一路上极为注重此人的态度，似乎这次行动的主事人并非是他，而是这个与众不同的黑衣人。 可是，战族的几位首领中，商戎完全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不一会儿，黑达格结束了低语，转身看向众人，说道：“我们就在此地扎营吧！” 得到吩咐的众人行动十分迅速，很快就整理好了一切，在沙洞附近扎下了营地，而一直默默关注着黑达格的商戎却发现，那个黑衣人在中途与黑达格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独自一人走进了那个黑黢黢的沙洞。 “休息吧！” 黑达格并没有多说什么，便钻入了自己的营帐之中，而众人也不多问，除了放哨的人外，其余人包括商戎全都进了自己的营帐，很快就融入了沙地的寂静之中。 听不到鸟兽声鸣，只有放哨人间歇性的悉索脚步声，本该是极适合休息的时间，但商戎却始终无法入睡。 他总觉得，马上就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种挥之不去的直觉，让他辗转反侧，却丝毫得不到半点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商戎突然听到某个帐篷中有人走出，一种莫名的冲动便驱使他拉开了自己的帘布，钻出半个身子想要一探究竟。 出帐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黑达格。 黑达格走到了几个放哨的人附近，对他们低语几句，然后就见几人点了点头，起身都往其他的营帐钻了进去。 替班？ 商戎心中有些疑惑，毕竟放哨这种工作怎么说也轮不到黑达格来做。 当所有人都进入了营帐，黑达格则掏出了一根细管放入嘴中，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渐渐地便有一缕缕的烟雾从他的嘴鼻间喷出，然而缓缓的在空气中飘散。 那是…… 商戎还在辨认着那烟雾的来源时，突然生出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抬头一看，烟雾缭绕中，黑达格正在半副面具后眯着眼睛，用一种很是平淡的眼神看着他。 看了片刻后，黑达格就不在意的转过了头，继续吞吐着烟雾，让人觉得极为惬意。 见自己的窥探被发现，商戎顿时有些窘迫，可见黑达格并没在意后，他想了想便干脆钻出了帐篷，朝黑达格走了过去。 还未靠近，他便听到了黑达格的声音。 “你说，梦境与现实，到底怎么来分别真假？” 商戎一愣，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一个问题。 没等商戎开口回答，黑达格就摇了摇头，侧目对商戎勾了勾嘴角，然后举了举手中的细管。 “珈蓝叶，要来两口吗？” 眼神在那细管上一瞟，商戎便摇头婉拒了这个提议。 珈蓝叶，是帝国东部盛产的一种雪地植被，最初因为麻醉效果一直被当做药物使用，后来有人发明了一种特殊的加工手段，将珈蓝叶制成与大量空气接触时便可自燃的细丝，吸食产生的烟雾所造成的飘然感，让其在帝国中盛行了一段时间。 只不过帝国内珈蓝叶的产量并不大，娱乐价值的开发，使得作为药用的库存大量减少，最后帝都不得不颁布了相关的禁令，限制珈蓝叶的娱乐使用以保证其药物库存，从而使得这种类似于地球香烟的物品不再常见，而商戎也是因为家族中曾经有位族老尤其酷爱抽食，才知道了珈蓝叶的别样用途。 黑达格耸了耸肩，将珈蓝叶管放回嘴中又抽了两口，然后说道：“战族的生活，还习惯吗？” 商戎点头：“比想象中的好很多。” “呵，想象中的我们，大概是一群万恶不赦的恶魔吧？” 尴尬一笑，商戎不知该如何接话。 “呼！逗你，不用在意。”又吐出一股烟雾，黑达格眼神迷蒙的问道：“商戎，你是个聪明人，依你看来，帝国的未来，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 帝国的未来？ 商戎沉思了一会儿：“两百年前，弃舟大帝在蛮兽环伺之中打下了如今帝国的疆域，其雄才武略无人敢否认，但是近两年来，帝国始终处于保守状态，而蛮兽方面肆虐的迹象愈加严重，再加上……”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而黑达格则吐了口烟，接上了他的话：“再加上帝国内部也并不太平，有着像我们这种图谋不轨的机会主义份子在暗中窥伺，外忧内患俱在，所以，帝国可以说处于一种十分危险的境地，对吗？” 商戎张张嘴，嘴中点了点头。 然而黑达格却轻笑了一声：“可惜啊，就算帝国的姿态再如何保守，它也依旧是一条卧龙，哪怕闭着眼睛，也不是我们能够轻易触碰的存在，等到睁眼时，战族，不过只是一场玩笑罢了。” 珈蓝叶烟雾中，面具下迷离的眼神显得格外的放松，却又透出让商戎心惊的悲观。 “但是。”黑达格接着说道：“不论这条龙它以前多么的伟大，如今的它却是条病龙，病变的来源并不是战族，而是它本来的一些问题。” 吸气，吐烟。 “战族的崛起，最后不一定能有什么结果，但绝对可以在帝国这条龙的身上挖下一块rou，而且是病变的rou，如此一来，不论成败，也都是有意义的，不是吗？” 商戎还在细想黑达格话中的意思，却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传来了不一般的震动，起初时极为轻微，好似错觉一般，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震颤感愈来愈强，到最后rou眼都能看见沙地中砂砾的颤跳，而一切的中心，就是那个黑黢黢的沙洞。 “怎，怎么回事？” 正心惊不已的商戎看向黑达格，入眼只是一张平淡的面容。 “再吸一口吧，还好那丫头不在。” 猛吸一口，黑达格右手拇指与食指在珈蓝叶管的前端捏了捏，堵住了烟口，然后喷出嘴中一股nongnong的烟气，收起烟管转身背对着沙洞，看着感觉到异常先后钻出营帐的众人，面色平静。 轰轰！ 豁然一声连绵不断的巨响，众人所在的沙地陡然下陷，整个营帐都随着沙粒的流动朝着地下滚去，而众人也都摇摇晃晃，唯有黑达格一人站得稳稳当当。 离得最近的商戎看见，那双眼睛已经不再迷离，反而泛出了无比明亮的光芒。 砰！ 持续了半刻钟的巨响结束，他们似乎跌入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地底世界，没有一丝光芒的照射，让他们一时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但很快，一个洞口在头顶开启，将月光接引了进来，照亮的黑暗中，众人看到了黑达格，和他什么走出的黑衣人，以及黑衣人身后一望无际的平坦世界。 这是一个全新的地底世界！ 黑达格伸开双手，仰头沐浴在月光之下，声音飘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欢迎来到我们的新家——灵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