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陋棚
“娘！” rou民圈某个角落的简陋棚子前，巨汉极其开心的提着一麻袋面团，大嘴咧开，两个硕大的犬牙呲出嘴外，本该是欣喜的笑容看上去有几分野兽般的狰狞，巨大的嗓门儿震得附近陋棚棚顶的灰尘扑簌扑簌的往下落。 臭气熏天的棚区中，唯有巨汉面前的这间陋棚一尘不染，从木门前的两丈地起，和周围的污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短暂的寂静后，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先是一根木棍探了出来，上端微粗，撑着一只布满了褶皱的干枯手掌，却是一根拐杖。随之，一个年迈的妇人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驼着背看起来身高还没到巨汉的腰胯，皱得五官都有些不清晰的脸上，两颗浑浊不堪的黄白眼珠颤动了数下，才停留在面前巨大的身影上。 “小金？”妇人的声音很是干哑，带着点疑惑。 巨汉咧着大嘴拼命的点了点头，幅度极大，生怕妇人看不清他的动作，然后拉开手中的麻袋，说道：“娘！食物！很多！” 妇人疑惑地朝麻袋中看了看，好不容易才看清内中全是面团，怔了怔，这才又是无奈又是欣慰地抬头看向巨汉。 “小金真能干……告诉娘，这些面团是从哪儿来的？” 巨汉咧了咧嘴，庞大的身躯突然往旁边侧了两步：“食物，他们！” 妇人这才看到，在巨汉的身后原来还站着另外几个身影，虽然在她的眼中模样有些模样，但还是能够辨认出这些人的年龄都并不大，而且有种不寻常的气质。 她慌忙上前两步，似乎是想要道谢，却因为腿脚不便显得有些蹒跚。 乔曦明立刻从巨汉的身后走出和巨汉一同扶住了老妇，微微弯腰柔声说道：“老太，我们只是负责发放食物的军士而已，您不同太过在意。” 然而老妇却仍旧哆嗦着想要下跪，乔曦明一愣之下才意识到，年迈的老妇只怕根本没有听清他所说的话语。 幸而巨汉在旁开了口。 “娘，他们，覃杜！” 似乎在老妇的耳中，巨汉的嗓门才是正常的音量，这才在好似巨吼的声音中停止了动作，愣了愣后看向乔曦明：“你们是覃杜镇来的军士吗？” 乔曦明看了眼大汉，然后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老妇的神情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原来是覃杜镇来的好人啊！老身过去就听说覃杜镇有一位大善人对我们低等人十分友好，本来还对此事有所怀疑，今日才知道，原来善人真的存在！福气，福气啊！” 站在后面一直沉默着的杜天闻突然露出了个尴尬的笑容。 覃杜镇的善人，对低等人特别友好，这种说法所指的人，除了常年在覃杜镇外rou民圈分发食物的杜天闻还能是何人。可让杜天闻有些意想不到的是，他远在覃杜镇的所作所为，竟然也会被秦镇rou民圈的人得知，实在是让他好奇这种消息是如何被传递过来的。 “小金，你感谢过这些善人没有！？”老妇扭头，手中的拐杖戳了戳巨汉的小腿，但因为巨汉的身材实在太过高大，拐杖触及他时，反而细小得好似挠痒的枝条。 见巨汉在老妇的吩咐下正要扑通往地上跪去，乔曦明连忙阻止了他的动作。 “老太，獠金已经感谢过我们了，您不用担心！” 这次乔曦明提高了音量，这才让老妇听清了他的话语，脸上顿时松展开了一个笑容，可紧接着，老妇的举动却让乔曦明等人纷纷一愣。 “小金又带食物回来了，大家都过来分了吧！” 老妇的拐杖在地上轻轻地敲着，干哑的声音传遍附近的陋棚。 听到老妇的呼唤，附近的低等人纷纷探出了身形，部分人似乎与老妇极为熟稔，很快便拖着干瘪的肚子走了过来，而还有部分则是犹豫了一会儿，有些跟随着围了过去，有些则因为乔曦明等人的存在选择了退避，试图暂观其变。 “来，大家都拿点走，我们家小金越来越能干了！” 老妇毫不犹豫的将麻袋中的面团分给了其他的低等人，神情不仅没有难舍，反而无比的愉悦，让杜天闻等人一阵惊奇。 低等人对食物的重视有时候甚至超过生命，要是有人试图争抢，那么就极有可能面临食物主人的拼死反抗。可这老妇虽然生活在rou民圈，却似乎丝毫没有这种态度，反而如此随意的就将巨汉带回的食物分给了其他低等人，这种行为，实在是不同寻常。 反倒是巨汉獠金的神情在众人眼中更符合低等人该有的模样。 他硕大的双眼瞪着从麻袋中不断消失的面团，血丝不断地充蓄着，让他的模样变得狰狞无比，好似要将那些分走面团的人生吃活吞一般，使得好些个低等人都畏畏缩缩地不敢和他对视，拿了面团之后立刻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的附近。 可是，在老妇拐杖不时的敲击之下，獠金始终只是站在原地，并未有任何过激的动作。 不一会儿的时间，面团就已经散得只剩下三两个留在麻袋的底部，可老妇却十分满足的拿着剩下面团，转身拍了拍獠金的腰肋，慈祥的笑着说道：“谢谢小金，娘很开心。” 听到老妇的话语，獠金似乎很是高兴，可当他看到那已经快空了的麻袋时，神情一下子又萎靡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就这样在两种冲突的情绪中不断切换，最后反而变成了一种好似便秘时的憋闷感。 “食物，娘的食物！” 啪！ 老妇的拐杖敲在獠金胳膊上，力道很轻，但他却好似被吓了一跳，抱着手臂很是委屈的在老妇身边蹲了下来。 “小金，娘已经告诉过你很多遍了，你每次带回来的食物非常的多，娘一个人根本吃不完，所以不如分给其他的人，这样便能够让更多的人能够填饱肚子，而不是各自挨饿。最后去做些那种弃舟神无法容忍的事情。” 说着，她侧头看向某个方向，发出了一声叹息。 似乎是感受到了老妇的情绪变化，獠金脸上顿时涌上一股愤怒，大声吼道：“吃人！坏人！獠金不喜欢！”喊声落下，獠金便要迈开大步冲向老妇所看的方向，而那里正是乔曦明他们问到那股血腥臭气的方向。 然而，老妇阻止了獠金。 “小金！”拐杖在那巨大的背影上匆忙地敲了属下。终于让獠金停在了原地：“不要怪他们，他们也都是可怜人，不然也不会食……“ 话语一顿，老妇突然想起了乔曦明等人的存在，脸色再次变得慌张起来。 “军士大人，请你不要怪那些人，他们实在是饿到了极点，不然他们绝不会食……尸的！” 当最后一个字说出口，杜天闻等人的脸色纷纷一黑。 果然，那些没有出现的低等人…… 老妇仍在继续絮叨：“饿肚子的滋味很难熬，小金当年三四天没吃东西，那种滋味你一定还记得吧？那种滋味你还想体验吗？” 獠金突然吞了口唾沫，硕大的脑袋顷刻间甩得呼啦作响。 看着如此一个巨汉露出恐惧的神色，杜天闻等人却并不能理解老妇所说的那种饥饿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唯有乔曦明眼睑晃了晃，露出了几丝莫名的目光。 饥饿的感觉吗…… “军士大人，你们放心，我们家小金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老身数十年来，一直教导他要善待他人，别看看身高体壮比其他人长得粗壮，但其实他的心肠非常柔软……”似乎是怕乔曦明等人将巨汉獠金也当成和那些失踪的低等人当成一类人，老妇右手杵着拐杖，干皱的左手则抓住了乔曦明的衣袖，不停地念叨着。 乔曦明笑了笑，并没有推开老妇，而是极有耐心的听完老妇的话语，然后回道：“老太说的是，獠金一看便是心肠善良之人，这片地区的人想必都是托了他的福，气色比其他地方的都要好上许多。” 老妇顿时笑开了花，而巨汉獠金也是憨笑起来，大手在屁股上狠狠地搓着，显得兴奋不已。 “小金，这位军士大人在夸你，你还不赶快谢谢大人！” 被拐杖戳了两下，獠金这才咧着嘴凑到乔曦明跟前，一伸手，直接拍在乔曦明的肩膀上，发出了砰砰作响的声音。 “你，好人！獠金喜欢！” 那巨掌落在肩上的威势让旁人看得心惊不已，可乔曦明却是安然承受，仿佛对面拍他肩膀的只是个普通人而已，笑着回答道：“你也是个好人！” “哈哈！” 獠金仰头笑了数声，突然弯腰钻进老妇的陋棚中，在里面鼓捣出一阵响动之后，才抱着一包东西又钻了出来。 “好人，食物，给你！” 乔曦明低头看了看獠金塞入自己怀中的包袱，虽未打开，但他却也已经嗅到一股属于点心的甜香之气，而且档次不低，就算不是玄武城龟梨阁的商品，也起码出自于秦镇的一流点心铺。 这种档次的点心，却出现在rou民圈内的一间陋棚之中。 目光微闪，但乔曦明并没有对这诡异的疑点做出询问，而是道了声谢，笑着接受了巨汉獠金的心意。 “老太，我等还要军务在身，就不继续打扰您老了。” 提着包袱，乔曦明突然不再停留，朝老妇和巨汉道了声别，便在他们送别的目光中离开了这片陋棚区。 回到发放食物的队列后，乔曦明再度回头望了眼老妇所在的方向，然后看看手中的包袱，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预感。 或许，马上就要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