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穷在闹市无人问
诸各庄在开发区的东南方，距离赵子龙租住的地方的确不远，可是距离市区却有接近一个小时的路程，想来每日里诸葛亮骑车到市里摆摊，确实吃了不少苦。 诸各庄也是开发区被征收扩建的范围内，现时农地被换成了厂房，而且多是生产纪念品的小厂。赵子龙到这里时，厂房的机器已经轰然作响。 “这位老人家，请问诸葛，诸正国先生住在这是吗？”赵子龙停下车，对着正在庄口广场锻炼的几位老人家问道。 几位老人将他上下打量了两眼，依旧跟着音乐打着太极拳，对他的问话不理不睬。 赵子龙略一琢磨，起身下车，对着锻炼的老人将刚才说的话，恭恭敬敬地复述了一遍。 一位老者见他这番做派，这才一边打着拳，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小伙子，看你模样长得周正，人也穿的比较斯文。怎么也来做这种丧天良的勾当？” 赵子龙诧异地问道:“老先生，此话怎讲？” “我问你，你又是来找诸老五家儿子叙旧的吗？” “请问老先生，这诸老五儿子是谁？” “就是诸正国。” “不错，正是如此。老先生知道他在哪里吗？”赵子龙急切的问道。 老者哼了一声，冷冷的回答道:“年纪轻轻的就会满嘴胡说八道，小诸子有哪些朋友，我这个老师一清二楚。快些走开，我大小子是派出所所长，莫要见了他，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老先生，我……” 赵子龙还想要说些什么，广场上锻炼的老头老太齐刷刷的抽出背上背着的太极剑，不管不顾的练了起来。 赵子龙与满超两人，不敢抵挡更不敢还手。只能够生生吃了老而弥坚的众好汉好几下之后，抱头鼠窜开车远遁。 “龙哥，你找的这个朋友群众基础很好嘛！这帮老头老太，对付我们比电影里对付白狗子还狠。”满超一边开车，一边龇牙咧嘴的说道。 “这说明，他的环境比我想的还要险恶。”赵子龙无奈的叹道，心里愈发焦急。 “满超，掉头，我们还要再去一次。” “别介，龙哥。你这会要再去，那帮老人家没准真把他儿子找来了，到时候被小报记者知道了，还不知道胡乱写些什么呢？”满超劝道。 “哪该怎么办？” “哼，咱是谁？伟大的电影艺术家。放心吧，龙哥。跟着我，一会妥妥让他们什么话都说出来。” 满超说到做到，将商务车寻了个僻静地方停好。就着昨天工作后剩下的东西，将自己与赵子龙略微化了个妆。两人下车时，不说形象大变，也是与来时截然不同。 两人都穿着一身中山装，头戴一顶鸭舌帽。赵子龙唇上粘了一条假须，配戴了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十岁。 满超领着赵子龙找到一家修车铺，花了几百块钱，买了一辆二手电瓶车。驮上赵子龙，再进诸各庄。 再到庄口广场时，老人们锻炼完正准备离去。满超骑着车停到刚才问话的老者面前，开口问道：“阿叔，打听个事，诸正国是不是在这住？” 满超此刻用的是一口横城方言问话，老者看去，两人穿着质朴，样貌敦厚。问话的人脖子上挂着个工作牌，看不清写些什么，但是鲜红的公章倒是看的明明白白。 “二位是？”老者疑惑的问道。 “我们是药监局的，正在排查一匹出事的药品。我们发现昨晚诸正国用过这些药品，所以赶紧过来核实一下。”满超一边说，一边打开带来的公文包，掏出医院骗来的病历递了过去。 老者看过确实如此，顿时信以为真。一边将病历还了回去，一边感叹道：“我常以为，你们这些做监督的都是事后诸葛亮，专放马后炮。现在能为了一个小老百姓的安全，亲自过来跑一趟。不容易呀！不容易！对了，这大老远的，怎么不坐车过来？” “公车这不是都改革了吗？级别够不上，还是骑车自在。”满超大言不惭的回答道。 “国家有望啊！”老者欣慰的点头赞道。不但顺手指明了诸正国家住的方向，而且还主动提出带队前往。满超跟赵子龙无奈，只得停了车，跟着他向庄里走去。 几人边走边聊，不大会功夫便知道老者叫诸唯庸，论辈分是诸正国的爷爷辈。那诸正国是家中独子，从小便有些聪明，但是娇生惯养，不过也没有其他恶习。直到几年前征地，平白多了几十万后，就被人带上了赌博的毛病，将自己的跟他老子的钱全赔了个精光。老两口被气得一病不起，没撑到过年就走了。 那诸正国也感到没脸见人，带着老婆孩子进城当了职业横漂。这日子刚好一点，就在一次事故中摔坏了脑袋，整天说自己是诸葛亮。被送进了安定医院，这一待就是两年多，直到半年多前，才被送了回来。 满超听到这里，偷偷看了赵子龙一眼。心里想着:“这一个说自己是赵子龙，一个说自己是诸葛亮，又都住过安定医院，没准就是在那儿认识的。我说这么上心，原来都是难友啊！” 正想着心事的时候，就听诸老爷子说道:“两位同志，到了。” 赵子龙两人打眼望去，就见面前杵着一栋残破的红砖瓦房。房子的四周都是三层高的小楼，将房子应有的阳光遮挡的干干净净。人即便是大白天站在这里，也感到阴气深深，如果是夜里更是不可想象。 诸老爷子看到两人在打量房子，脸上没来由的一红。讪笑道:“本家后生想着照顾叔婶方便，所以这房子盖的近了些。” 满超也是附近乡下出身，对这种欺负本家抢占宅基地的事情见怪不怪。可是如他们这般，抢占的这么不要脸的真不多见。忍不住出声呛道:“当真照顾的无微不至，这家人怕是都快喘不过气了！” 也不知这诸老爷子听没听出来满超话中有话，只是闷着头推开院门就走了进去，熟门熟路的走进了中堂。对着西厢的房门喊道：“素洁，市里来了两个同志，有事要问问正国。他在吗？” 房内传出一阵急促的咳喘声，好一会才听一个有气无力的女声回答道：“是他九爷爷在外头呢！您快请进。正国跟大宝出去了，家里就我跟二丫在。” 诸老爷子这才推门进去，赵子龙二人进了房间，就感到房中光线昏暗，即便是大白天也看不太清楚房中的情形。空气中虽然弥漫着花香，但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氨气味道。 这时灯光乍亮，原来是诸老爷子拉动灯绳，点亮了房中的吊灯。赵子龙这才看清，房中因为终日不见阳光，墙壁上起了一些霉斑。除了墙角摆放的一张五斗橱与一张床外，称得上是家徒四壁。不过在床的四周及床帮上堆满了各色鲜花，花香便是源自于此。“花床”上半躺这一位中年妇人，怀中抱着一位两三岁的婴儿。面部浮肿，面色苍白透亮，正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他们。 赵子龙友善的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中年妇人便开口说道：“他九爷爷，你们赶紧坐那儿，我去泡些茶来。”说着话放下怀中的婴儿，便准备起身下床忙活。 诸老爷子急忙拉住她，责怪道：“你这孩子，身子都这样了瞎忙乎啥？我们说两句话就走。” 赵子龙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暗示满超说话。满超会意的问道：“这位大嫂，你别忙活了。我们出来工作，是有规定的。你就是泡了茶，我们也不敢喝呀！我们只是有些情况想跟诸正国先生核实一下，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诸家嫂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他每天清晨都要出去给我摘些带有露水的花，说这样的花最有灵气，对我的病有帮助，对二丫也有好处。我见他昨晚回来的很晚又受了伤，所以就让我那大小子跟着他一起去。这会功夫，应该快要回来了。” 诸家嫂子话音刚落，就听院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人几步奔进房内，赵子龙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那孩子见着房内众人先是一呆，接着看到了众人身后的诸家嫂子，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扑进她的怀中。哭着说道：“妈，爸被，爸被正华叔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