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留恋盐巷子
另外刘玉芬和这些女子的区别还在于,我身上所有的能力、智力、魅力、体力等等,我篮球打得很棒很棒,我的笑话足以让办公室的小师妹们笑得前俯后仰,我所有这些吸引女人的长处,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而她在乎的,是我能不能把菜切得又薄又均匀,能否不依靠电工,自己把家中的电灯线接好,能否不依靠木工,自己把破损的木门修理好,能否在她外出有事的时候,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吃过饭之后把厨房收拾得井井有条,而她要求的所有这些,恰恰又是我的短处,于是隔三差五的骂我是猪脑袋或窝囊废了,更何况夜里做事情还不能让她比较满意哦。 沮丧之余,我又回忆起婚前两家老人请算命先生对我们八字的定论:两个人八字很合,会一直白头到老。老先生有何种根据呢?我无从猜测,不过此时我不得不唯心主义一点,认为这就是命,也许命中注定我会跟刘玉芬走在一起,也许对我这样的男人来说,原本就需要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一个从来不愿意欣赏我长处的女人。 怎么说好呢,也许男人都是天生的贱骨头,假如某些女人把你视为男神,膜拜不已,追星一般顾盼着你,难免会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好像自己真的成为男神了,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女子们那些膜拜的目光也就显得不值了,于是在你的潜意识里,她们无形中也有些掉价,(正因为这个原因,我和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擦肩而过)可是突然来了个女人,她表面上比别的女人更为谦恭,接触久了,才发现她从未欣赏过你,而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眼光来看待你,以一种女人特有的智力来cao控你,也不知为何,你会突然间变得驯服,乖乖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从此让她牵着你鼻子走路,稀里糊涂进入了婚姻围城。 也许,生活中有无数个也许,我从来就不知我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也许到临终那一刻也闹不明白,也许,冥冥之中真有一种不可知的力量左右着我们的命运。 暑期,阳台上的私密战事继续三天两头悄悄进行着,睡梦中的两个女儿当然不知他们的父母干什么去了,只有黑熊亲眼目睹。 逐渐的,我们都成了半个老手,在阳台上玩得越来越有情趣。 说是半个,因为我们一直封闭在这个小家里,夫妻之间的很多细节都在不断的探索,就像小孩子在田埂上玩办家家一样,而且这种探索的过程会持续一生。 已是老夫老妻了,我们双方都还表现得有些羞涩,甚至比较拘泥,事情结束过后,从来就不好意思讨论其中的细节。 经营超市大半年后,生意做得比较有条理了,刘玉芬虽然每天坚守,不那么劳累了,守在收银台边,或是坐在超市门口,经常有街坊邻居陪着打打小牌,拉一拉家常,气色也越来越好,用我的话说,腿杆子长了rou,摸起来也有手感了。 总之这两三月的时间就像度蜜月一般,两个人精神都旺盛,经常含情脉脉的,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少。 当地人说,穷人气大。家穷,大事小事也不顺心,两口子脾气往往火爆,而家境好一点,人的心态自然就平和一点,咋说来着,很简单,人的幸福指数当然跟经济条件挂钩的。 让我们两口子心态平和的很大原因,当然是钱挣得多了。 再说盛夏到来,消费需求也变得旺盛,每晚到了十一点过刘玉芬才拉下旺旺超市的卷帘门。此时逢集和冷场的平均营业额不断攀升,开始过千了,超市每天的毛利润大概一百五左右,一月下来也就四五千,而当时我的工资也就一千出头。 经营十来月,不停的铺新货,二楼库房里的货物越来越多,手头上也开始溢出些现金,于是我们两口子都有种被钱撑饱了的感觉,走在古镇的青石板街道上,腰板也挺直了不少。 钱,钱,命相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多么重要,有了钱,就有了底气。不过,我们那点可怜的钱,比起古镇上许多沙石老板以及别的老板,身价动辄几百万上千万的,仅是一点渣渣了。 总之用当地人的话说,我们开始“有两个”,抽烟的牌子也升级了,刚搬家到镇上,一直抽五元一包的黄果树或红梅,此后改为十元一包的云烟,刘玉芬买菜,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想吃鱼就吃鱼,想吃鸡就吃鸡,穷日子一去不返,对于小时候都穷怕了的我们来说,这算是过得去的地主日子了。 穷怕了,一旦有两个,某些人就耀武扬威,好像成了人上人一般,走起路来一条街也不够宽了,不过刘玉芬从来就不是个张扬的女人,她反串角色,以一种教师的语气训导我:“龟儿子总是喜欢卖弄,家里挣了点钱,千万别拿出去四处乱显摆,否则贼娃子偷光超市你还在梦中。” 家中花销虽然随意了些,不过该节约的还是节约,中午我要喝点小酒,下酒菜仍然是超市里卖的炒豌豆炒胡豆,而白酒,则是县城一家供货商送来的散酒,二元五一斤的,我肝脏很敏感,凡是对身体有毒害的酒喝几次就会痛,这种散酒虽然是勾兑的,很辛辣,喝着爽口,肝脏没不适反应,于是每天中午一直喝下去,呷着白干,嚼着硬豌豆胡豆,悠然的观看中午中央台的法制节目,乐滋滋的吃饱喝足上二楼睡午觉去。 财不露白,古训。岳父喜欢赶集,而古镇上扒手如云,几十年来他却从来没有丢失过一分钱。 有其父必有其女。家中有一万两万的,作为流动资金,刘玉芬把大部分钱存入银行,只留下两三千在家里,用纸包了,塞入二楼寝室的旧衣服堆或破棉絮,一是为了提放小偷,二是为了提防我这个内贼,很多时候我在牌桌上输光了难以回家向她交代时,就会回家找钱再去翻本,而这种事情发生过不下十次。
每次我偷了钱,吃饭时,刘玉芬会以我为反面教材教育阳阳,“你看你爸爸又做贼了,收银台的抽屉里每天都放着很多零钱,假如你敢随便去拿,mama肯定会用竹条子抽你的手。”阳阳立马露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恨恨的瞪我一眼:“爸爸是贼,我当然不会学爸爸。” 做有钱人真好。一年不到,就挣了一两万,那么十年二十年就是几十万了,挣几十万是我们两口子最初的目标,我甚至说:“刘玉芳,假如我们有了几十万,我干脆不去教书了,回来帮你打理铺子。”她却撇撇嘴反对:“门面是人家的,超市生意说垮就垮,而你每月拿固定工资,什么时候不做生意了,我们母女三还得靠你的工资养活啊。” 搬家到古镇的头一两年,是我们这个小家最为幸福的一段时光,挣到钱了,和左邻右舍也熟悉了,感觉到不光这座破旧的两层楼民房是我们的家,整个盐巷子好像都成了我们的家。 前面说过,这盐巷子是解放前黄果垭镇的商业中心,长不过三十米,宽不过六七米,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坡道从正街转角一直延伸到小河边的木桥桥头,总之盐巷子给人的感觉就是老旧,房子旧,灰黑灰黑的,基本上由石木的材质建成,树木老,黄果树是一两百年的,其它的古树也有不少是百年以上的,除了街道旧,这里的人好像也是旧的,卖服装的曾四姐,卖五金的周补锅以及李老五两口子,卖花炮的花大姐,每个人都是一副小百姓的样子,穿着小百姓才穿的衣服,脸上带着小百姓的谦恭笑容,身在其中,你随时感觉到被一种亲情包围着,好像跟他们是一家人一般。 事实上,多年以后我一直怀念着盐巷子的老邻居们,移居别处后,每次回家乡都忘不了去聚一聚。 怎么说呢,人们描述各种层面时喜欢用生态一词来描述,什么政治生态,什么经济生态,什么人文生态,而我在这里生创一词,叫做居家生态,可以说,盐巷子是一种居家的原生态,散乱而随意、却又浑然天成的建筑格局,没有经过行政规划的道路格局,一切都显得是纯天然的,人们处在这种相对封闭的空间之中,彼此的距离显得很近很近,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多年以后,搬家到城里,住进电梯房,左邻右舍在电梯里见了面也不会打招呼,上楼就进入自己的家砰地一声关上门把一家人与外界完全隔绝起来,于是搬到城里的最初一两年,我们一家子都很不适应,甚至连阳阳也觉得待在家里很寂寞。 总之盐巷子是我一生中居家的终极梦想,我曾经希望一直住在那里面,忘却了时间,忘却了时代,优哉游哉的活着,就像里面的老居民一样,不知不觉就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