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不敢死 死不起
挂断meimei的电话，我说：明天我得去成都检查一下。 也许是怕花钱，刘玉芳反应冷淡：毛病，人好好的就晕了下，值得去省城检查么？沉默一阵又说：去就去吧，检查下也好，免得疑神疑鬼担心自己有病。 第二天向学校请假，坐短途火车上了省城，jiejie亲自到火车站迎接。 在jiejie家吃过午饭，独自打车到华西医院。 半途中，司机见我棒棒的，问了句：兄弟去医院里看望病人吧？ 我笑了：不，我自己去看病。此时还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顺口把昨夜的事以及我的家庭情况讲给司机听。 成都的出租车司机个个懂得人情世故，这位大哥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我也有同感，一个人活着，不仅为自己，还为家人而活着，正如我一样，两口子都下岗，妻子待在家里无事可做，孩子又刚考上大学，一旦我有个三长两短，妻儿的日子也不知怎么过。 我赞同道：唉，的确如此，活着其实是一种责任，我是家中独子，又是一个脑瘫儿和一个幼女的爸爸，作为顶梁柱，我绝不能死。 司机大哥笑了：我们情况差不多，非得活下去不可，并且非得活得好好的，不能生病，因为生不起病。 过去听说大医院看病难，此时才深有体会，想不到并不复杂的心脏功能检查，竟耗时整整一周。 看病首先得去挂号，而jiejiemeimei都建议，我必须挂到专家号，而且必须是心脏科的。 华西医院门诊部大楼里，挂号队伍排起了长龙，一些人站久了不得不坐在地上等，许多外地病人都把行李摆在地上。 耗时半天，如愿挂到心脏科专家的号，不过挂号单显示的号数已到了几百位，挂号室医生叫我第三天上午前来就诊。 第三天在心脏科门诊室外等了两小时，终于听到叫我名字。专家是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人，思维敏捷，目光炯炯有神，虽然每日工作量很大，面对每个病人却绝不马虎，观察我气色，试试脉搏，详细询问病情后，以职业的直觉，对我患有心脏病表示怀疑：你先去做个心电图常规，做完后马上把报告单拿过来。 做心电图得先缴费，又得去排队，还好，缴费的比挂号的少，排了半小时队，终于轮到我。 乘电梯上三楼，把缴费单交给医生坐在心电图科室外等，又等一个多小时才听医生念我名字。 下楼后，专家看完心电图报告单，神色变得凝重：心电图结果显示正常，不过，任何短暂的昏迷现象都可能属于心脑器质性病变的先兆，不可掉以轻心，这样吧，心电图查不出什么，继续查个心脏彩超，彩超查不出，再查二十四小时动态心电图，再查不出，就做个全身CT，看看身体其它部位会不会存在隐患，一直查到昏迷的真正原因为止。 第二天又开始排队缴费，去彩超科室外等候检查。 负责彩超检查的是两位华西医大教授，一男一女，当天带着几个实习生，病人的心脏影像直接显示在屏幕上，当场为实习生讲解，于是在拿到书面结果前我就知道，从器质性方面来说，我的心脏超级棒，没有任何问题。 当时我躺在床上，盯着屏幕上自己的心脏影像，听两位教授的对话。 男教授说：房室轮廓正常，瓣膜关闭良好，看不出什么问题。 女教授说：哇，又见一只超级心脏，搏动缓慢有力，这种超大，与病变性的肥大是两回事。 男教授说：心脏属于人体的动力发动机，各种型号各种级别的都有，我曾在三年前检查到一只超级心脏，是个西藏人，好像是什么运动员，除了他，今天碰上的这位算第二个了。 彩超单子拿到楼下，专家细细看完，更加疑惑，彩超查不出病因，建议再查动态心电图。 第二天又是排队缴费，等候检查，医生为我背上一台滴滴叫的机器，几个吸盘吸在胸上，由导线与机器相连接，无论吃饭睡觉走路，一整天背在身上。 去医院解读动态心电图结果，仍然查不出问题，心脏科专家又叫我做全身CT，还是查不出问题，专家结合我发病时的具体情况，估计是体能透支造成的心搏骤停，并不存在其它的隐形病患，建议我以后注意保持良好的睡眠和休息。 检查耗时一周，化掉上千元，全部自己掏腰包，费了一番周折，知道自己无病，认为也值得。 回到家里，我向刘玉芳说明了心脏科专家的诊断结论。 刘玉芳无论什么事都得细细过问，看完每一张检查报告单上的书面结果，撇撇嘴说道：化掉一大笔钱，你终于安心了。 我洋洋得意的说：彩超科室的两位教授说我拥有一颗超级心脏，几年来他们只见到两例，我是其中一例。 她嘲笑道：瓜娃子别吹牛了，我们耍朋友时，连挑一担红苕也走不了几步路，怎么可能拥有超级心脏。 我突然回忆起一件往事，炫耀道：过去母亲这边的侄儿刘老五在车站附近的国家信箱里当武警，有一天我进去找他玩，见到他们一个班搞训练，练习摔跤，忍不住去试了试，结果轻易把一个班的人包括班长都摆平了，不信你去问问刘老五。 明明我身体柔韧，爆发力超强，摔跤在当地公认是无敌的，作为妻子，刘玉芳却从不引以为豪，此时说道：呵呵，能摔翻几个人，并不能证明你就很行。 丹丹被捆在旁边的椅子上，也帮着mama说话：爸爸就爱吹牛。 我自认为身体很棒，反应灵敏，个性率真，蛮有些男人味，还带着一点浪漫的气质，有了这些特质，婚前婚后吸引了不少女孩子，却从未得到过妻子的赏识，相反，她却总骂我是窝囊废、不中用的东西、猪脑子，一位曾经的大众情人，却因为不能接灯线，不能修补家具，不能干家里的重活，经常被她被贬得一文不值。 有时候我总会想，自己是否一时头脑发热，找错了人，结错了婚，以致于自己身上的所有优点被忽略，大大的掉了身价喽？ 遭到贬低，我心中总是愤愤不平：你是谁？你算什么？我错过的许多女孩子，哪一个不比你优雅漂亮？哪一个不认为我阳光帅气？ 可是婚后几年，常常被她贬低，我又反过来想，也许天命如此，也许我天生自由散漫，命中会遇上一位母老虎，在外意气风发，回家就得低声下气的做人，给约束着，否则小日子没法过下去。 婚前被母亲约束，婚后被妻子约束。 成长时有个女人影响并控制着我，成长后同样有个女人影响并控制着我。 一个男人的背后，始终有个非常重要的女人，一生都是如此，且不说这个女人是否把他推向所谓的成功。 我从来就瞧不起那些世俗的成功，也许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我从来就没成功过，世上像我这样的男人占大多数，因为成功的人毕竟是少数，何况在学校里，像我这种打着赤脚与学生斗鸡的教师，怎么可能成功？怎么可能走进所谓的行政班子，从而在每年腊月二十几时，偷偷避开所有的教师，去学校里开个分钱的小会，从私设的小金库中分到一大笔钱？ 婚前的工资由母亲掌握，婚后的工资由妻子掌握，始终不知道密码，直到十几年后，我仍然不知道工资卡的密码，问刘玉芳，她却说：我原本无心保密，不过现在告诉你已经没有用了，因为到现在，你已经没胆量拿出去偷偷取钱了。 我不得不垂头丧气的应道：的确如此，经过这许多年，我曾经的一个愤青，已经完全被你驯服，的确没胆量跟你对着干了。 再说去成都检查过后，我始终牢记专家的告诫：心脏的器质性病变是不可逆的，形成的过程比较漫长，医治起来比较困难，假如长期不注意睡眠和休息，没有心脏病也可能突发心脏病，你回去后，一定得注意身体锻炼，根据你的身体特质，可以进行一些负荷较大的锻炼。 昏迷的那半分钟，醒来，感觉到一种死亡的气息，闷闷的，有点带缺氧的味道，又带点血腥味，咸咸的，甜甜的，一种气味的记忆，即将伴随我的一生。 不能死，死不起。因为我是独子，因为家中还有母女三需要我照顾，试想丹丹和阳阳没了父亲，妻子没了男人，父母没了独子，jiejie没了弟弟，meimei没了哥哥，将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福祸相依，昏迷了一次，是我的祸，也是我的福，从此不敢熬夜打麻将，并开始进行有规律的锻炼，并形成习惯，一直保持到以后许多年，维护着我的超强心脏，也保持了我的健康。 从成都回家后的两三天，我设计出一种锻炼方法：负重登山。 走出农民街一两里，迎面是一座山，山势陡峭，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山顶，每天下午放学，我来到山脚下，抱起一块三十四公斤重的红砂石，一步一步，慢慢向上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