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小赌可以养家糊口吗
月子里上下楼不方便,刘玉芳和孩子一起住在底楼挨着厨房的小房间内,而我和林紫丹住二楼原来的卧房。 家里多了个月嫂,相当于多个外人碍着,头几天有些不自在,不过刘玉梅人很干练,深谙人情世故,很快和全家相处得融洽,照顾刘玉芳饮食起居,打扫房间,更换婴儿尿片,买菜做饭,忙里忙外,让父母极为满意。 一段时间内,请了个月嫂,还有父母在家照应着,岳母也时时过来帮忙,我成了cao起双手不问家事的清闲公子,每天仅是起床后把林紫丹抱下楼,去一趟卫生间,然后把她用布带固定在竹椅上。 按理家中有个孕妇,晚上该陪陪母女俩才是,可是我到三十几岁,还是一副大男孩的样子,以为有月嫂陪着,自己就无事可做了,于是每晚吃过晚饭就出去泡茶馆,打麻将。 俗话说人离乡贱,物离乡贵,的确不假,乡里乡亲相处多年,彼此熟悉,就不分什么高低贵贱了,每个人都会受到尊重,即便是那些偷鸡摸狗的下三流人物,只要兔子不吃窝边草,和大人小孩都合得来,就无人把他当贼来看,于是很多当地人喜欢泡茶馆。 农民街不大,从一头到另一头不到一里路,却开了十几家茶馆。 老茶馆,老桌椅,老茶壶,粗陶碗的盖碗茶,五毛钱一碗,喝着热乎,而泡茶馆的人,都是清一色的老面孔,许多人在农闲之时,就算不打牌,也会在茶馆里一坐就是大半天,人不变,地点不变,只有时间在悄悄的变,日子就这样优哉游哉的过去,当头发开始慢慢的变得花白,茶馆里的茶友们还在叫他刘二娃,张小狗,王大牛。 我喜欢清静,有时又喜欢热闹,于是经常去茶馆坐坐,捧着一碗热乎乎的盖碗茶听老茶友们神侃,享受着乡里乡亲扎堆时的那种温馨之气氛。 有时我甚至在想,乡里乡亲们优哉游哉的泡茶馆,心无旁鹫的过日子,忘却了世界的变化,忘却了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就到老,也许同样属于一种生命之圆满境界啊。 也不知是哪一位作家说过,一个人向往外面的世界,闯荡大半生,到头来让他最为留恋的,仍然是那一片邮票般大小的故乡,从起点出发,漫游大半生,回到的终点,仍然是那个不起眼的起点。 再说十几家茶馆,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就聚集着什么样的茶客,老板是本村五组的,那么茶馆里五组的人就居多,老板是女人,打麻将的女子就多,老板有钱,麻友的赌注就大,反之就小,因为麻友们输了钱,会经常向老板借钱。 我泡茶馆,随便哪家都去,和当地多数人一样,不分老板身份高低,也不分茶客贵贱,不过,想打麻将一般愿意走过街口去另一家茶馆,那里接近车站检票口,位置虽然相对偏僻些,茶老板却是村长夫人,一位胖胖的、爱打麻将的妇人,而麻友们多半是工薪族以及小商户,比如铁路工人,附近小厂矿工人,杀猪匠,渔民等,其中也有教师,相比其它茶馆,赌注较大,而麻将水平普遍也高。 用刘玉芳的话说:你猪脑袋去村长的堂子里打牌,相当于血盆里抓饭吃。很多时候,坚决阻止我过街口打牌。 可我自信智商较高,牌商也不弱,偏偏就爱去,一是希望多赢钱,另外是给村长夫人凑了堂子,和村长也能搞好关系,无论有事没事,也可以给我点脸面,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刘玉芳阻止我去村长的茶馆,还因为岳父的影响。 岳父在七几年被老村长辞退,失去校长职位,以后虽然没计较什么,从此却一直站在老百姓的一边,从老百姓的角度思考问题,村委一旦触及了村民的利益,就带头据理力争,而罗坝村厂矿较多,租用本村土地,另外砂石丰富,每一届村委都能搞到大钱,却让村民们敢怒不敢言。 于是,岳父尽管年过六十,却成了村民心中的英雄人物,也成了村委心目中的刁民。 村长和我年纪相仿,算当地的半个黑道人物,说是半个,因为他既可以提刀砍人,又和政府以及派出所打得火热,红黑有染,并非穷凶极恶之徒,表面上还是有点正能量的,他家里有亲戚在县上做官,有点背景,于是顺利坐上了村长位置。(这种黑老大当村长的现象,在两千年初期出现得太多) 黑老大当上村长,当然可以随便骑在老百姓头上拉屎了,就算没欺负谁,却高高在上,给了村民一种无形之压力。 即是黑老大,又是村长,绝非人们所想象的那种大老粗,而是一副人模人样的样子,甚至言谈举止,尽显绅士风度,村民敢揭竿而起,总会有办法摆平,把村长的位置坐得牢牢的。 原本,我在结婚之前,村长还未上任,一直是兄弟伙,可自从结婚后,特别是他上任后,关系却逐渐生疏起来,道理很简单,我娶了一位刁民的女儿,而这位刁民经常为争取村民的利益站出来闹事,我却无力阻止。 我喜欢交朋结友,人情世故也懂得不少,明白了这种情况,于是想修补过去的关系,因为我深深的明白,作为一位教师,在社会上属于弱势群体,假如得罪了当地老大,肯定在当地不好混。 从小受到岳父的影响,刘玉芳思考问题的角度也站在小老百姓一边,喜欢和街坊邻居打交道,却敌视村委,避免家里和村委发生联系,把自己封闭起来,以一种人人自扫门前雪的心境经营着自己的小家,同样也希望把我封闭起来,尽量减少我与外界的接触,用她的话说,我的朋友都是酒rou朋友,根本不值得结交的。 于是在婚后的最初几年,我们经常为钱吵架,为我结交了朋友吵架,为家务事吵架,还为去村长夫人的茶馆打牌吵架。 此时她在月子里不敢出门,相当于放飞了一只笼中鸟,于是我每夜去街口那边的茶馆喝茶打牌。 茶馆里高手如云,平日偶尔溜过去玩玩,输输赢赢,算流水账并无多大盈利,然而这一去就连赢数场,每一场都是大赢家,三四场下来就赢了一千多,这在当时不算小数目了。
每晚散场,怀着赢钱后的喜悦之情回到家里,走进底楼房间,坐在床边,把钱连本带利递给刘玉芳,当着月嫂的面亲自数给她看,也不知为何,她明明喜欢钱的,把钱收起,反应却极为冷淡。 你在哪里打牌?她问。 就在隔壁邓老板那儿。我说。 龟儿子,你怎么不玩到天亮才回来呢?她又问。 好好,明晚我回来早一点就行。考虑到她还在月子里,不能怄气,我强装笑容应道。 以后每次去村长夫人那儿打牌,总有人笑道:林老师又来赢奶粉钱了。 一月过去,在麻将桌上大获全胜,赢了好几千。 可是也不知为何,刘玉芳把我这位枪手放出去,赢回这么多钱,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直到第二年,第三年,她才委婉的吐露了一点点真相,原来作为一个女人,待在月子里,是需要丈夫经常陪伴的。 而整整一月时间,因为有月嫂照顾着,我经常在她的房间里走来走去,都是匆匆而过,心里想着出去打牌,连一句问寒问暖的关怀之言也没有。 后来我才明白,女人在这方面是很小气的,我的疏忽在她看来,其实是一种冷漠。 一个女人生了个女儿,丈夫就漠不关心,把母女俩看得可有可无,只顾去外面快活,当时伤透了她的心,以致于在后来的两年,闹出一场巨大的危机,几乎让这个小家分崩离析。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明白,她喜欢钱,每个人都喜欢钱,可是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夫妻之间的另外一些东西。 后来我关注到一些特别的离婚案例,都是丈夫拥有娇妻,事业有成,成天在外忙碌,忙了数年,票子挣了一大堆,到某一天却后院起火,娇妻跟某个毫不起眼的小白脸混在一起了,才追悔莫及。 再说满月之后,林家原本低调,仅是请来至亲,做了两三桌满月酒。 一月后父母再回广东,家中就剩下我们夫妻俩和两个女儿了。 辞去月嫂,每天刘玉芳要照顾残疾的林紫丹和婴儿,还得做家务,经营服装店,忙得不亦乐乎,每天放学回家,我不得不改掉不做家务的习惯,帮着照顾两个孩子,打扫卫生,甚至搓洗衣物。 在林紫奕没出生之前,卧房里安放的是一张双人床,每晚我睡一头,刘玉芳带着林紫丹睡另一头,每当到了要“做事情”之时,俩口子才趁着林紫丹睡去,偷偷摸摸的睡在同一头。 林紫丹虽然不能动弹,智商情商却极高,很依赖母亲,每晚非得和她睡在一起,有了新生婴儿,我们两口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