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城内梧桐城外摧
“小姐，今天是要去哪？”珠儿看着自家主子一脸的迷茫。最近好像没什么预约，莫非主子又要去看那个狼心狗肺公子？不行，如果主子真的要去自己一定寸步不离，想着想着珠儿的俏脸上变多了几分愁苦。毕竟主命难为，小姐说一句话自己多半还是打道回府的结果，刚才想的不就又泡汤了。珠儿的心思苏服可没看出来，只是自顾自的收拾衣裳。 “今天啊，听说苏州城里很热闹，我跟公子说了一声，咱俩出去转转。”苏服拿起那条总是不离身的白绸反复比量，觉得还是不戴方便些。 “可是四娘说，苏州城最近鱼龙混杂，怕小姐出去又遇到那些无理的登徒子。”珠儿破天荒的没有同意，而是劝起自家主子来了。 “你呀，闷了这么多天还不想出去转转？”苏服起身，用纤纤素手点了一下这个平时古灵精怪的侍女额头，脸上笑如同盛放的栀子花，清澈而干净。让珠儿一时竟看呆了，不禁问自己小姐有这么活泼吗？ “去去去”珠儿连忙点头，把一个小脑袋点的像是一个麻雀一般生怕苏服半路改主意，毕竟苏服这样开心的时候不多见，而珠儿也早就想出去转转了，老是闷在湘女馆里也让珠儿有些腻烦，正好和小姐出去散散心。 “那还不赶紧收拾收拾，拿上我的荷包。”苏服开口对珠儿笑着说，心里莫名的开怀起来，大约是这些年过的都很拘谨吧，不知不觉间竟将这陌生的城当做了一个避风的山谷。收拾着自己的心情，苏服忍不住想要唱歌但还是忍住了，白日管弦并非贤事，尤其女儿家更应当自重一些。 “小姐，小姐我们去见木老板嘛？”珠儿在屋里问，声音中有一丝莫名的羞怯。苏服心中无力的叹了一口气，果真还是被自己说中了嘛。那天胭脂铺子的小老板走后，珠儿就有点怪怪的，苏服嘴上不说心里却明镜一般。 两人出了湘女馆，果真这几日苏州更加繁华，人来人往拥挤的不像个样子。花柳巷虽说宽泛，但也只能是犹有余地。道旁杨柳青青依旧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上面的绿意已经沉淀了许多，没有了初时的轻浮之意。 苏州是江南道上的古城，风景秀丽堪称一绝，但更绝的是苏州的精巧。无论什么，苏州人都喜欢以精巧夺人眼目，能工善治的巧匠更是声满天下，便从这苏州布局可窥一斑。 柳巷之旁设着坊市，各色商铺林立而建。苏服带着珠儿不时在一些小铺子之间进进出出，远处几个青衣壮汉正紧紧地盯着，都是青十三的手下。 “那些俗物在这苏州设了不少花坊妓院，平白污了许多清白妇女不说，还连累我们女子名声，真不知道这些文人士子是怎么想的竟还能在此间游乐，要我说还是一把火烧了清净。” 苏服与珠儿刚出一家店铺便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语调之中满满的不屑。珠儿的秀眉一挑几欲开口，而苏服却在她身边拦住了珠儿。 “忘了四娘怎么说的了？少生事端，你我绕道走便是。”苏服拉着珠儿便想从一旁绕路走。 “姑娘家住何方，小生远道而来，尚不熟识，不知姑娘可否告解一二？”这次事情偏偏脱出了苏服的掌控。 那男子早就盯着苏服看了好久，见苏服正脸早就魂飞天外，不知扔到哪里去了。登时整理了一下衣冠，靠向苏服打定主意是想要认识一下这家小娘子了。 “小女子也不是此间人，不知公子想要去哪里。”苏服看了一眼远处的青衣汉子，见那几人已经开始向着自己这边走来，苏服拉着珠儿就想先行离开。 “姑娘还请留步，在下……”那书生打扮的男子侧身挡在苏服身前，看来是问不出来不准备放人的节奏。 “我家小姐不愿意和你一般见识，公子还请自重。要不然悔之晚矣。”珠儿开口，盯着眼前的男人冷冷的开口。 “这位姑娘有些意思，在下白梧，还请问姑娘尊姓大名？”白梧淡淡一笑，颇为潇洒拿出一把扇子自顾自的摇了起来。 苏服看了一眼白梧手中的扇子，白绢扇面，正面牡丹，背面也是牡丹。有些让苏服不解，扇子一般都是山水为主，罕有男人扇子画牡丹的，更兼一个题词都没有。 “牡丹丞雪夜，风雨恨梧桐。不知道你们九个人这次来了几个？”声音低沉，正是青十三心腹之一，此刻正带着几个劲装汉子站在白梧身后。 “阁下眼力不错，不过怎么证明我就是那九人之一？”白艺术生很是惊异，毕竟自己已经足够低调了，却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牡丹扇不多，姓白的更少。”青衣汉子开口，看着眼前的白梧面上肌rou都有些微微颤抖。毕竟这个人的名头太大，放到江湖任意一处都会让无数人蜂拥而至。 不是名声多好，而是这九人都是名满天下的恶人。想要斩妖除魔，匡扶正道的人不少，可谁也没有把这九个魔头奈何。 有人甚至说这九人已经是大宗师，因为当年南禅宗佛首白袍和尚还有东道子天华都没有能留下这九人，而那两位早已是成名多年大宗师，武林中说不上执牛耳者，但也是一方巨擘。但从此之后鲜有人再听说花牡丹出手，一般都是无女不欢的白梧作案多些，恶名更在花牡丹之上。 “几位的意思也是想把白某当磨刀石试验一番？”白梧看了一眼身边的这几个人，心中掠过无数念头。九恶之首花牡丹曾经在自己下山之前小心叮嘱了一番，山下这些年出了好些个厉害人物，可白梧并非无胆之人，依旧我行我素，一路招摇入了苏州。 “我等兄弟不敢出手，如果阁下非要与苏服姑娘搭话，那我等说不得也要请阁下指点一番了。”青衣壮汉知道自家帮主说一不二，若是今天真让眼前这白梧把苏小姐给如何了，那自己也只能以死谢罪。 “佳人在旁不宜血光，而且我也只是个来凑热闹的。”白梧信口说话，可那几个青衣汉子却不以为然，依旧是随时准备大打出手的样子。 “这样吧，我就跟苏姑娘说一句话，说完就走，如何？”白梧看着眼前这几个不入品级的汉子，兴致缺缺，毕竟值得自己出手的不多，小小苏州的地头蛇肯定是不会被他白梧放在眼中。 “公子有话，但说无妨。”苏服此时终于开口，白梧回头直直的看了一眼。声音轻灵已是人间罕有，但偏偏苏服口中这一句话就显得灵气许多。 “北燕来人，姑娘自重。”白梧说完平地而起，一身气势飘渺如同谪仙，都说这白梧恶人，没曾想却是这样一个仙气的公子。更没让苏服想到的是，那一句北燕来人。 北燕，对苏服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联系，也根本不知道这北燕为何会来人。问题是，苏服根本不知道北燕来何人。 如果她知道北燕那位名动天下，艳绝凡尘的皇子亲来，不知是否还会这般冷静。 “有人来，小女子在此等着便是。”苏服望着已经渐渐远去的那名白衣男子冷冷开口。一瞬间的风华，比那些江南名家的绰约更胜三分，不愧是镐京女子。 街上，那几个青衣汉子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从未听自家帮主说过苏服的性子，但眼前的女子一反柔美尽显刚烈之色着实吓了几人一跳。 “凤体无疑，确实是定鼎天下，辅佐真龙的好人物，不过这么烈的性子，就是不知道那位殿下能不能顺利将其收入囊中。”白梧躺在远处的凉亭飞檐上，静静地看着苏州城，脸上那还有半分色胚的样子。 “管他呢，又不是我要讨去做老婆。”说着话，白梧望向南方，眼神中的血色闪过。 南方百里，一抹乌黑正快速向着苏州城赶来，所过之处草木皆枯像是被吸走了所有的生命。黑色的身影被一层瘴气笼罩，根本不能分辩其中人物，像是一只行走人间的活鬼。 “又来了一个扎手的点，苏州的太平日子没多久喽。”白梧从飞檐上跃下，几个闪动便没了身影，轻功之高堪称卓绝。而苏州城内仿佛应着他的话一般，几处血光迸发，像是在为日后的血战暖场子。布置已久的青十三很快将这些人统统拿下，乱中又带走了好几个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武人。 “苏州，嘿嘿，没想到我鬼蛊子还有回来的一天。”声音青涩如同少年，不是那去了南疆的鬼蛊子还能有谁！？不过这一身气势比起刚出幽狱石牢的时候强上不知多少，看来一趟南疆之行让他获益匪浅。 鬼蛊子在苏州十里之外便敛去了一身瘴气，露出本来面目。原本雪白的脸变得更白，邪气森森的双眼落在谁身上都觉得像是回到了冬天。 黑衣入城，乌云起，雷声一阵一阵由远及近，重重的敲打在苏州城中每一个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