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派系
“三载思恋，一朝空。”莫语含着泪转身出了屋门，经过庭院时看也未看那一片平时喜欢的不得了的曼殊沙华。莫语喜欢曼殊沙华是离楼所有人都知道的，但为什么单单喜欢这种妖冶的花朵却没有人听她说起过。 只是因为当年，东皇启在这里命人种植天下奇花异草，尽是天下少有的珍品。恰逢莫语随四娘来见，东皇启定定的看了莫语一眼说了一句“妖冶如她，曼是沙华。” 犹然记得那一年初相见，东皇启脸上的微微青涩，但却更加让人难以忘怀是那一种自由的神情，像是挣开了笼子的鸟，来到天空中一脸的享受。于是那一天起，莫语相信这是自己命中不能缺少的男人，自己爱慕他胜过世间的一切，自己的美貌就是为了这个男人而生。 苏服，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莫语世界之中的琴师。第一眼看到莫语只是惊艳于苏服的气质和长相，却并未曾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女子剥夺了她在公子心中的地位。 为了苏服，公子甚至在幽狱中放出了那个炼人为蛊的魔头。莫语说是不嫉妒，心中的波涛却是一波比一波震撼，像是两人许久之前便曾相识，自家公子对苏服的态度也从来不生气。而今天苏服甚至一个人在公子的房中叙话，具体发生了什么让莫语不敢深思，有惊有恨。 “区区琴师，也想妄攀公子。”转过庭廊，远处楼梯上苏服的裙裾一闪而没，莫语双眼微不可察的眯了一下，俊俏的红唇也斜出一个冷冷的笑容。 “啊” 一声短且急促的叫声拉回了正在思考的莫语，随即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传来，莫语一低头整个人都气的浑身发抖。前方一个丫头正怯生生的站在原地，脑袋低垂，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茶盘，不远处还有散落的茶杯碎片。 “叫什么，聒噪。”莫语横眉，冷冷然的对着小丫头呵斥。随着小丫头的视线望下去只见自己一袭紫色纱裙上满是斑斑点点的茶水痕迹，显然是刚才小丫头一个没注意打翻了茶盘，将茶水洒到了自己的裙子上。 “莫姑娘，行行好吧，我不是故意的。”见莫语已经注意到了身上的污迹，小丫头连忙带着哭腔说着，小手在脸上摩挲，酝出一阵红晕。在这离楼之中谁不知道莫语姑娘是出了名的护短难伺候，若是自己手下人犯了错也就挥挥手，但若是旁人犯错一定会被整治的凄惨无比。 小丫头畏惧莫语凶名，当时就被吓得哭出来，她只是一个下人，怎么都赔不起莫语这一身的衣裳。可若是哭有用，那世界上也就没有那么多的不平之事，临了哭两声就好。 “啪”莫语并不为小丫头的泪妆动容，反手一个清脆的耳光刮在了小丫头的脸上。小丫头粉嫩的脸上迅速浮起五条鲜红的指印，半张脸都有些浮肿。“莫姑娘，芸儿给您跪下了，饶了小的这一次吧。”小丫头被打之后一下跪在了满地的碎片中，任由碎片刺透单薄的衣服，划开自己的小腿肌肤渗出斑斑血迹。只要能让莫语满意下跪算得了什么，要知道此时自己不低头，那自己面对的将是更凄惨的下场。芸儿年龄不大却深的为人道理，一时后退不算什么，怕就在于忍不住一时。 “呵，最近下人的规矩是越来越少了，湘女馆养你们这群闲人干什么用？自己去找账房，扣三个月工钱。”莫语见小丫头下跪丝毫不为所动，寒着俏脸宣布了最后的结果。 “莫语meimei，何必这样大动肝火？芸儿也是无心之过，放过她这一次如何？”一个女子从莫语身后走出来，语音温婉正是上次被莫语讥讽的那个女子。此时那女子一身鹅黄褶裙，显得淡雅而明亮，与一身紫衣的莫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柳家jiejie，可莫说是我欺负下人，只是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先碰到我的的，这裙子可是从巧娘阁好不容求来的，一杯茶撒上去以后就不用穿了。我也不叫她赔，只是扣几个工钱算是薄惩罢了。”莫语转过身对着柳姓女子说着话，眼神轻飘的自跪在地上的芸儿身上撤走。 “芸儿也是一时无眼，碰撞了meimei，何苦这般责罚。”柳姓女子已经笑眯眯的看着莫语，脾气好到连莫语都不能再继续张扬怒气。 “哼，柳jiejie的性子真是好，把那些官人伺候好了又来管我这桩闲事，真是好生温婉。”最后的三个字莫语故意咬得特别重，言语如刀直直的插入到柳姓女子心坎。刺得黄衣女子脸上涌起一阵红晕，然而黄衣女子修养极好，只是稍稍平了一下呼吸便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当不得meimei如此夸赞，meimei还是先去换一身衣裳吧，总是在这里站着未免不妥。”黄衣女子不轻不重的反击了一下，听得莫语又是心中一阵冷哼。但介于自己身上的污迹被客人看到出丑，莫语还是转身离开，只不过回首之时望向黄衣女子的身上一片冰冷。 “meimei在上面也站的久了，不如随jiejie去屋中坐坐？”待得莫语走远黄衣女子扶起跪在地上的芸儿说着话，抬头向楼涂上望去。 楼梯后慢慢转出一个人影，正是方才躲到楼梯后面的苏服。原来莫语说的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苏服的耳朵，苏服便悄悄站在莫语看不见的地方静静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幕。此时听到楼下的女子叫自己苏服不知道该不该下去，但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下去，毕竟方才若不是她出口帮忙，自己也就暴露了。 “这位便是苏服姑娘吧，仗着我大两岁叫你一声meimei可好？”见苏服下楼柳姓女子笑着着说，实在是让人舒服的笑容。 “meimei见过柳家jiejie。”苏服笑脸对着柳姓女子行了一礼，见黄衣女子一人扶着那个叫做芸儿的姑娘连忙上去帮忙。苏服扶着芸儿的胳膊，透过单薄的衣服感受到芸儿单薄的手臂，纤瘦无比。心中难免有些感触，都是穷苦人家的儿女，若不是为了吃上一口饱饭谁肯将自己骨rou送来这等地方，然而即便是来了这里遇到难伺候的姑娘更是被百般刁难。 “meimei怎么？”柳姓女子见苏服行动无碍，并不似传闻中那般是个目不能视的盲女，心中大感奇异。忍不住上下多打量了苏服几遍，只见苏服面若桃花，口含丹朱，腰肢匀称，是个一等一的美人，比起莫语也不失色。 “有些眼疾，不便视物，所幸来了苏州得一名医救治，现在已经没有事了。”淡淡一句话带过，苏服望着还有些面容凝滞的黄衣女子，浅浅一笑，比之莫语的失态更不知强了多少。 “谢谢苏姑娘，芸儿无以为报，日后随姑娘吩咐，不敢半分违逆。”芸儿强忍着双腿传来的痛楚，对着苏服说，脸上尽是感激之色。这般说其实芸儿也是有些打算，苏服刚来便可以与莫语平分秋色，倘若又这么一个主子照顾日后谁还敢欺负自己，所以迫不及待的表明了立场。 柳姓女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芸儿没有说任何话，只站在一旁看苏服如何处置。若是苏服有心与那莫语争上一争自己也好一同，若苏服没有这份心思，那自己也就不好太过于表明心迹。 “举手之劳，芸儿姑娘言重了。其实还是柳jiejie仗义直言，苏服比起柳jiejie差的远了。”不管是不是好意，苏服依旧三言两语的拒之于外。拉帮结派这种事在乐坊之中见得多了，苏服从未想过加入任何一方，也一样是带着珠儿在那个竞争激烈的乐坊中赢到了最后。 见苏服没有想要拉帮结伙的意思，柳姓女子也不多说，带着苏服与芸儿来到了一楼的一间房间。苏服进屋一看，比起方才东皇启那个奢华的屋子这里能称得上素雅就不错了，便是说成简陋也不为过。屋中除了一张香床便只有一张圆桌，三个雕琢精细的木凳子在围在桌子旁。 苏服扶着芸儿坐下，环顾了一下这间简简单单的屋子。从屋子里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风尘女子的房间，太过于简单，简单到一点繁复的装饰都没有，桌子上一只用了不知道多久的茶壶静静地竖着，苏服抬手倒了两杯茶，看温热的水中上下漂浮的茶叶，一语不发。 而柳姓女子走到床头前打开一个小盒子从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瓷瓶，又扯了一些白布，走到桌子前。俯下身子撩起芸儿的裙子，用清水清理了一下伤口，撒上瓶子中的药粉，将布裹上做了简单的包扎。 幸好只是茶杯碎片，在芸儿的腿上割出来的伤口只是有些细碎，并不深。所以看上去鲜血淋漓，但并没有多大伤痕，日后愈合也只能看到原本光洁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