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会飞

    讨债，不是面试，所以不见得一定要彬彬有礼。而且看对方说话这套路，也没打算按常理出牌，刘关张晃着肩膀，往前进了几步，走路都跟醉驾似的。看说话的那颗人头，是个一米五左右的矮个老头，一身黑绸练功服——宽衣大袖，练太极拳穿的那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颌下留着一缕小山羊胡，不说仙风道骨吧，至少也像是个多年的老中医。

    有钱人都注重保养，这小老头还挺带劲，虽然说话有点痞味，但都说老要张狂少要稳，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这陆老六显然过了古稀之年，颇有些随心所欲，百无禁忌的味道。

    “小手段，入不了前辈的法眼。”刘关张客客气气地说道。“我们小人物，命也不值钱，哪比得了您啊？您每天保养的费用差不多都够买我这条命了，我那无非是长辈面前撒撒娇，还盼着您赏俩钱花。”

    陆老六微微一笑，语重心长道：“人啊，得惜命！钱乃身外之物，只有这身体是自己的，年轻时就得在意，否则到老再谈养生，就晚了。”

    “六爷，我们穷人哪里谈得到什么保养啊，不卖命就没饭吃——我冒昧的问一句，您老人家今年高寿了？”

    这小老头看起来也就70多岁，不过虽然外表一股老态，但总感觉身体里有股精气神在，红光满面，鹤发童颜。

    “嘿嘿，我再有两年就四十了。”

    三十八岁，看着跟八十三似的，你也好意思和我谈养生？坐公交车你刷夕阳红卡肯定没人问你。如日中天的年纪，让你活了一个风烛残年，这些年你也是够拼的了，怪不得花大少这么着急要这笔钱呢，这是怕黄了啊！

    刘关张也无心吐槽，赶紧提正事，他是真怕这38岁的老头说话间就咽气。

    “六爷，关于花大少那笔帐，您看是不是给结了？您这家大业大的，500万在我这能要命，在您手里不叫事啊。”

    “小子，进个门儿，就把上吊这招用了，我倒想看看现在这钱你怎么要？跳楼吗？我这33楼，跳下去可得好一会儿才能落地呢。”

    刘关张一笑，“阎王好见小鬼难搪，门口那些小喽啰，不用点手段不行，像六爷您这般要脸的人物，哪能说欠钱不还啊？”

    陆老六手指敲打着桌面，饶有深意地说道：“小子，你知道这是什么钱吗？就敢来替他要？”

    刘关张耸了耸肩，“什么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的钱。”

    陆老六闻言眯起了眼睛，过了半天，拿起桌边的电话，连号都没播，就把秘书叫了进来。

    电梯打开，短裙、高跟、职业装，戴着眼镜的小秘书一溜小跑，看都没看刘关张一眼，直接跑到老板台前，胸前跟着一颤一颤的，十分赏心悦目。

    “陆总，您有什么吩咐？”

    “让财务准备五百万，存卡里，然后再把咱公司最新款的手机拿上来一台，去吧。”

    没多废话，秘书转身，又是一溜小跑。刘关张十分怀疑，这个陆老六弄这么大一个办公室，就是为了看秘书来来回回跑的时候甩球。

    两个人，直到那小秘书进了电梯，才把目光收回来，相互对视一眼，心下了然，男人的恶趣味总有相通之处，不必交流，心照不宣。

    一张银行卡，一台新手机，摆到了桌上，秘书鞠躬退了出去。陆老六去拿这两样东西，翘着脚够了半天也没够着，最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饶了桌子一大圈，走到外侧才把两样东西拿到手里。

    拿着银行卡和手机，陆老六冲刘关张一招手，刘关张不明所以，跟在对方身后。没想到这老头走到墙角，蹲了下来，点手示意刘关张蹲在他旁边。刘关张也不清楚这是什么路数，跟着也蹲了下来。

    偌大一个办公室，至少能有160平，有沙发有椅子，可这一老一少，蹲在墙角，跟贼一样。

    “从这个角度看，是不是显得办公室特别大？”陆老六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刘关张没说话，因为陆老六这句太彪了，没法往下接。

    “这卡里，是花明的500万，这手机是我公司最新的产品，市场售价六千六，咱俩打个赌，你要是赢了，这两样东西你拿走，账你讨到手，自己还落个手机！怎么样？”陆老六的表情，像个孩子，或者可以说，像个疯子。

    “赌什么？”

    “我会飞，你信吗？”六爷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刘关张看了看陆老六的后背，也没有翅膀，这话有点扯了。想说不信，犹豫了一下，问道：“怎么飞？”要说坐着飞机，谁都会。

    陆老六转了转眼珠，拉着刘关张起来，也不知道按了一下什么按钮，大落地窗兹的一声，向两边分开，他拉着刘关张就走了出去。

    外面是七八十平米的大露台，脚下是移植的草坪。软榻、藤椅、吊床，有钱人真是会享受，33层，如若云端，高空中无一丝暑气。凭栏处，一杯苦涩的浓咖啡，一份看不懂的外文报纸，逼格满满，鸟瞰全城，壮怀激烈。一阵微风吹过，心神荡漾，将手中报纸撕个粉碎，扬撒于空中，口中大骂，这尼玛写的都是什么玩意？这是何等豪情！

    “看见了吗？这是33层，我就从这，空中一跃，遨游长空，你信吗？”陆老六高深莫测地说。

    33层，如果背降落伞、滑翔翼什么的，飞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不过看陆老六那老态龙钟的样子，哪怕就是有滑翔翼什么的东西，这老家伙也得死空中。什么都见过，就是没见过寿星老上吊，估计这老家伙年轻时也没少作，否则不会老成这个样子，500万，反正也不见得非要拿回去，用来看看老头作死也值了！刘关张想罢一咬牙，“赌了！”

    陆老六轻蔑一笑，翻身就跨过栏杆，身手倒还矫健，就在刘关张还在愣神儿的功夫，这老家伙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

    那一身打太极拳的练功服，松松垮垮，可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装下个降落伞，怪盗基德里那个违背物理学常识的滑翔翼最起码还有个斗篷呢！这哥们儿怎么个意思？把伞包塞裤衩里了？刘关张趴在护栏边往下看，只见陆老六越来越小，冲空中的他喊了一句：“六爷，你是不是忘带伞包了？”

    “我……c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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