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兰亭

    司马道子与桃戈此去山阴一行，即将抵达，昨晚三人歇在客栈，因为今个便是兰亭会当日，是以为了赶着早些到兰亭，三人一大清早便又启程。

    坐在马车里，桃戈仍昏昏沉沉的，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黏在司马道子身上，恐怕推也推不开。

    司马道子自然也任她如此。

    桃戈闭着眼，他本以为她睡着了，却不想她忽然问道:“姐夫，刘姨娘刚小产那些日子，你有没有恨过我”

    司马道子微微一愣，道:“我何故要恨你。”

    他是当真没有恨过她，自然也不知桃戈何故问他这个，桃戈听着，却以为他故意岔开话题，是以继续说道:“刘姨娘是踩着我扔的石子才摔着的。”

    司马道子听闻此事，淡淡一笑，回道:“我不恨你。”

    “果真”桃戈仍闭着眼，表面上虽问得漫不经心，实则心里头却颇是忐忑。

    司马道子轻轻点头，应道:“嗯。”

    桃戈当即睁开眼，直起身看向他，略显不悦道:“你既然不恨我，那你当日为何对我不理不睬，我看你那天看我的眼神，差点把我吓破胆。”

    司马道子愣道:“我岂是恨你，我恨得是观音为了叫你不好过，竟忍心伤害自己腹中的孩子。”

    桃戈听罢也微愣，道:“你知道她是古意的！”

    司马道子长舒了一口气，淡淡道:“知道。”

    桃戈垂眸，忽然不再言语，只是顿了顿，便又重重的倚在司马道子肩头，丝毫不走心的说道:“我再睡会儿。”

    司马道子笑了笑，抬起右臂剥开窗帘，朝外头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回首看着她，说道:“别睡了，咱们就快到了。”

    桃戈于是又睁开眼睛，只是仍靠着他。

    没过多久，马车果然停下了，茹千秋在外头掀开帘子，冲司马道子笑道:“王爷，咱们到了。”

    桃戈这才没精打采的直起身，司马道子下了马车，而后又转过身来将桃戈抱下去。

    随后便带着她往兰亭走去。

    桃戈一路观赏兰亭此地美景，果真如王羲之中所写的: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

    还未走到兰亭，便望见谢安领着一众前来参加集会的士族子弟前来相迎。

    当真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领头的那几个便是此次集会的主办之人，除了谢安，便是王凝之夫妇，以及顾恺之，却不见桓伊。

    桃戈四下张望，却也没能看见他。

    谢安领着众人至此，一齐给司马道子作揖，唯独谢安一人满面春风的唤道:“琅琊王。”

    司马道子也同他作揖，道:“谢丞相不必多礼，大家都平身吧。”

    众人这才直起身，谢安抬起头望见桃戈站在司马道子左手边，只觉得此人颇是眼熟，只是一时间记不得他是谁，便看向她，问道司马道子，“诶，这位是……”

    谢道韫闻言看过来，第一眼见到桃戈便将她认了出来，道:“这是……”

    她正要说，却被司马道子打断，司马道子介绍道:“这位是清河张氏嫡系二十四世少子，名唤灵均。”

    他随口编了一个清河张氏出身，不知道的都相信了，皆点头应允。

    谢安随后转向兰亭的方向，众人见势皆主动让路，谢安随即转头看向司马道子，对着兰亭作了个手势，道:“琅琊王，请。”

    司马道子这便朝兰亭走去，却远远望见桓伊坐在亭中痴痴的望着他这个方向，他自然知道他在看桃戈，于是也转头看了桃戈一眼，而桃戈似乎并未看见桓伊。

    他回首，故意走到桃戈前头，由此挡住了桓伊的视线。

    桓伊果然黯然收回目光。

    等走到了兰亭外，桃戈才看见桓伊，于是也怔怔的与他相望。

    兰亭外设了酒宴，主座一张，主座旁设了上宾坐席，主座下设了两列客座。

    彼时司马道子无暇顾及桃戈，因谢安走至主座前，指着左手边上宾坐席，看向司马道子，笑道:“琅琊王，您今日是座上宾，请。”

    司马道子微微颔首，这便走去，回首才见桃戈正痴痴的望着桓伊，连忙拉着她走过去。

    待他与桃戈坐下，谢安方才就座，众人随后也入席。

    而后不久，桓修自不远处疾步走来，站在正中央，同众人作揖抱歉道:“方才有事来迟，望诸位莫怪。”

    桃戈望见桓修，本能的有些慌张，桓修说罢，便看向主座，本想同谢安作揖，却见司马道子坐在一旁，脸色当即阴下几分，而司马道子左手边又坐一人，此人倒是有些眼熟，他细细打量着。

    桃戈见他望着自己，急忙躲避他的目光，微微低下头，桓修见她这般，当即了然，于是转身直奔桓伊身旁的空席走去坐下，而后转向桓伊，看向桃戈，问道:“堂哥，那可是桃戈小娘子”

    桓伊并未看他，单只是点了点头，一言不发，桓修自知他与桃戈必定还没有和好如初，便轻叹了一声，随后回首，兀自用膳。

    席间，桓伊总时不时看桃戈几眼，桃戈自也知道他在看她，便始终微微低着头，司马道子坐在她右手边，自然察觉了异常，便也朝桓伊看去，见他望着桃戈，便故意夹起点心喂给桃戈，言行举止也故作亲昵，桓伊望见了，皆只是一笑而过。

    可桓修看见，心里头颇是不痛快，再者，他也知司马道子此举摆明了是针对他堂哥，一时间这气便更不打一处来，忽然站起身，抽出身后侍从的佩刀指着司马道子。

    众人为此一惊，司马道子倒是从容不迫，谢安忙问:“承祖这是何故！”

    桓伊也拍案而起，微斥:“承祖！”

    司马道子也不急不慢的站起身，望着桓修，桓修这时方才道:“听闻琅琊王剑术高超，不才也曾领教过，今日借着酒兴，不如再比试比试。”

    桓修说着，又将剑指向谢安，道:“丞相觉得如何”

    谢安彼时亦站起身，泰然道:“兰亭会素来是曲水流觞，赋诗作词，若是用来比武过招，岂不扫兴！”

    他方才说罢，司马道子却爽快道:“好！”

    桃戈亦迅速站起身，转身看向司马道子，轻唤道:“姐夫……”

    桓修久经沙场，剑术卓群，上回司马道子是趁他不备才伤了他，这回可就不同了，加之桓修对司马道子有极大的恨意，下手必定不轻。

    她委实担心司马道子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