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不破不立、初窥门径
大智和尚一边舞剑，一遍用眼角的余光瞥着陆逸目瞪口呆的表情，心中不禁得意，一套剑法使完便把长剑往桌子上一抛，重新拿起烧鸡、端起酒杯好整以暇的吃喝起来。 陆逸自从知道自己的杀父仇人乃是天下第一高手、锦衣卫指挥使“赤焰万里”万焰烈的时候，便暗下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为父亲报仇，虽然进入江湖之后再没有人督促他练功，他却一刻也没有耽搁过。 尤其是得到风雨紫烟剑剑谱之后，更是疯狂参详、勤习苦练，然而剑谱上虽然只寥寥数百字，他也早已烂熟于心，但是想要彻底理解剑法的要义却没有那么容易，再加上没有人在一旁指导，这两天下来一无所得。 此时陆逸突然看到一套风雨紫烟剑法被大智和尚行云流水般的使出来，而且招招式式皆是信手拈来、妙至毫巅，心中除了震撼以外，更多的还是惊喜。 倘若大智禅师能够将剑谱上的个中要义加以讲解的话，对他参透风雨紫烟剑法简直事半功倍啊！ 想到这里，陆逸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单膝向大智和尚跪倒，一拱手道：“陆逸恳请大师传授剑法！” 大智和尚顿时吓了一跳，他的目的本来很简单就是为了唬住陆逸，让陆逸相信他说的话，没想到这小子的脑子还真有问题，竟然给他行如此大礼？ 于是大智和尚屁股一扭，脚下的凳子也跟着向左侧平移尺余，好奇的看着陆逸问道：“难怪琉璃那女娃儿教你傻小子了，你这是干什么？” 陆逸泣声道：“大师有所不知，陆逸父母皆惨死于贼人之手，逸日思夜盼，便是有朝一日能够手刃敌首，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大智和尚道：“佛祖有言，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何时了？而且我观你所使用的剑法，乃是‘寒雨连江剑法’，当年‘寒江孤影’戊寒江和你父亲陆九洲在江湖上分别被称为‘剑圣’和‘剑神’，两人武功也在伯仲之间，‘寒雨连江剑法’和‘风雨紫烟剑法’更无强弱之别，倘若你觉得以苦练十多年的‘寒雨连江剑法’尚且无法胜过敌人的话，想要用半道上才开始练的‘风雨紫烟剑法’手刃敌首简直是痴人说梦！” 大智和尚一席话，顿时跟一盆冷水泼到了烧得正旺的炭火上了一样，直接把陆逸激动的心情浇的拔凉拔凉的，不过他仍执拗的道：“‘风雨紫烟剑法’乃是家父所创，陆逸绝不能让他在江湖上消失，单凭这一点，我也一定要学会它！” 大智禅师的眼神更加不屑：“你父亲所创又怎么样？自从有了这个乌烟瘴气的江湖之后，每天有多少武功被人创出来？又有多少武功从江湖上消失？你数得过来吗？如果这些都要全部保存下来的话整个江湖都被填满了，还能放得下其他的东西吗？如果后来人一定要捧着前任的武功秘籍视如珍宝的话？那永远只能拾人牙慧，什么时候能够超越前人？” 陆逸顿时无言以对，实际上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大智和尚的话正如一记又一记的重锤敲击在他的内心深处，给他从未有过的震撼！ 如果说李慕白带着陆逸游历江湖，开阔了他的视野、增长了他的见识的话，那么大智和尚的这一席话则直接敲碎了他内心的桎梏，让他彻底见识到了这个烟波浩渺的江湖，让他对江湖、对武林、对武功的理解，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 此刻的陆逸大脑仿佛混沌初开一般一片混乱，师父谆谆善诱的教诲、突如其来的闯入他世界里的每一个人、进入江湖之后遇到的每一件事、寒雨连江剑法、风雨紫烟剑法、大智和尚振聋发聩的话……全部糅杂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更不知该如何分清彼此。 “空！”大智和尚突然施展佛门狮子吼功法对着陆逸轻喝一声，以指代剑从陆逸眼前一划而过，而他原本充满不屑、玩味和嬉笑的脸上，突然显出一抹前所未有的空明之色。 陆逸只觉一声惊雷突然在脑海之中响起，那些糅杂在一起的东西顿时被惊雷击得粉碎，刹那间烟消云散，他的目光下意识的随着大智和尚的手指望去，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也突然飞出去了一样，原本混混沌沌的大脑突然之间进入了一种空明的境界。 他分明记得这种感觉曾经出现过一次，好像大愚方丈为他疗伤的时候，曾经以明镜之术将心意气混元功灌入他的体内，让他的灵台一片空明。 但是此时此刻这种孔明的感觉显然与上次又有所不同，他不仅感觉自己的灵台是空明的，甚至自己的身子都是空的，仿佛只剩下一具躯壳跪在那里，空空如也。 大智和尚脸上的空明之色突然消失，他突然飞起一指点向陆逸眉心，口中跟着轻喝一声“破！”，指剑突然在距陆逸眉心毫厘的地方定了下来，赫然是正宗的达摩剑法，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却和达摩剑法又有不同！ 陆逸只觉脑海中又是“轰隆”一声，方才突然从脑海中消失的各种东西哗啦一下全部又涌了进来，只不过这次已经不是混沌之象，更不是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那里，而是好像很随意的塞进去了一样，没有任何顺序可寻，却是那么的自然。 陆逸豁然睁开眼睛，大智和尚正好把手指从他眉心拿开，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凳子上，大智和尚仍然是一脸玩世不恭的神色，刚才的一切好像是幻觉一样，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逸呆呆的看着大智和尚，狠狠地摇了摇头，努力的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一切，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醍醐灌顶的感觉，但是细细品去，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抓住一样。 大智和尚将陆逸的神色变换尽收眼底，在一旁呵呵一笑问道：“小子？刚才是什么感觉？” “感觉？”陆逸一愣，张口欲说，突然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那种感觉好像如天外飞仙一样钻进他的脑海里的，又仿佛是从他内心深处升腾而起直达灵台的，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大智和尚看到陆逸的表情，突然抚掌大笑起来：“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这就对了，如果你能够说出个一二三来那才是大错特错！” 陆逸更加迷糊了，师父戊寒江不管是传授他武功还是教授他道理，虽然也经常说让他细细品味个中滋味，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要他品味之后说出个所以然来，没想到大智和尚却反其道而行之，他什么也答不上来的时候反而夸他。 “怎么？不明白？”大智和尚哈哈一笑，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指着桌子上的饭菜说道，“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了，喝酒吃菜！” 陆逸愣愣的答应一声，拿起筷子夹起一只鸡腿放到嘴里啃了起来，一根鸡腿还没有啃完，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甩手把筷子扔掉，用手抓住鸡腿将最后一块rou撕掉嚼也不嚼直接吞了下去，然后端着酒壶就往嘴里灌，一遍灌一遍含混不清的嚷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大智和尚看到陆逸这番疯癫的模样，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忍不住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陆逸将酒壶中的半壶酒一饮而尽，通红着脸说道：“就跟我们吃鸡一样，你是很随意的用手撕着吃的，我却是用筷子夹起来一点一点吃的，因为从小我师父就教我吃饭一定要用筷子，但是实际上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直接上手。” “那又怎样？”大智和尚笑呵呵的看着陆逸问道。 陆逸此时也不顾个人形象了，直接伸出袖子将嘴上的油水和酒水擦掉，打着酒嗝说道：“循规蹈矩的吃饭肯定能吃饱，但是不拘形式却能够吃的畅快！练武和吃饭也一样，一板一眼的练武固然能够成为高手，但是随心所欲、不拘泥于招式的练武却能够练得畅快！” 这下轮到大智和尚震惊了，他一脸诧异的看着陆逸，不可思议的说道：“你行啊小子！”当初师父传授他杂阿含功的时候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他硬是参详了三天三夜才明白其中的关键，没想到这小子一顿饭的功夫就已经初窥门径了。 说到这里，大智和尚神色突然一正道：“虽然略有所悟，但是却太着痕迹，万万不能沾沾自喜，否则定会前功尽弃！” 陆逸急忙点头道：“陆逸多谢大师教诲，定会细细领悟、用心参详！” 大智和尚大眼一瞪道：“领悟什么？参详什么？只管随心所欲就是了，到了该你领悟透、参详透的时候，一切都是顺其自然了！”他倒是把佛家的“顿悟”之说参详的淋漓尽致。 陆逸嘿嘿一笑，现学现用，也不理会大智和尚，伸手抢过半只鸡抱着啃了起来。 大智和尚突然重新抄起桌边长剑，向陆逸轻喝一声“看好了！”便顺手舞起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