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金陵行远、津口渡险
金陵和洛阳之间远逾千里,快马加鞭也要半月才能到,不过现在距雷青衫的九月初三之约尚有半年光景,是以陆逸和李慕白两人并不着急。 李慕白浪迹江湖、行无定处,陆逸原打算经终南山前往巴蜀天府,寻找承影剑的下落,但是转念想到师父曾说母亲乃是金陵宁家现任家主“乘风破浪”宁乘风的meimei,而当年父母遇险之后这位素未谋面的舅舅却置若罔闻,他便决定前往金陵一探究竟,解开那段往事谜团。 而且在陆逸的心中,总有一道挥之不去的影子,好似在指引着他前去金陵一样。 两人略一商定便决定一同前去金陵,一来是赴雷青衫之约,二来则是要见识一下重阳节那天五年一度的金陵玄武盛会,当然两人心中还各有各的小算盘。 李慕白惦记着醉仙楼的美酒,陆逸则急切的要查清当年母亲和舅舅之间的恩恩怨怨,是以两人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晚之后,第二天一早便去马市买了两匹脚力不错的骏马,出城一路折向东南而去。 虽然有骏马代替脚力,不过陆逸两人并不急于赶路,而是决定一路游山玩水、慢慢赶往金陵。 不知是不是因为君悦客栈大火之后所有尸骨全部烧焦无法辨认、还是因为对方没有料到两人竟然会转道前往金陵,两人一路上专拣官道大陆走,行了一天竟然再没有碰到一拨杀手。 不过两人并没有闲着,一路上陆逸也从李慕白口中听说了很多江湖上名闻逸事,尤其是金陵玄武盛会的情况。 大明一朝幅员辽阔、地大物博,能人异士层出不穷,江湖门派兴替更迭,不绝如缕。 太祖当年生于乱世、便曾身入明教,驱除蒙古统治之后,国号中的“明”字据说便来源于明教,及至登极之后,明教势力迅速膨胀,太祖深恐其会危及朱氏一族的江山,便下令解散明教,有敢不从者格杀勿论,明教因此迅速走向败亡,其中一部分远遁西域,另一部分则转入暗中活动,并更名为白莲教,仍以赤火白莲为教中圣物。 明教覆灭之后,江湖之上更是风起云涌,各门各派惯以长江为界自称中原武林或是江南武林。 中原武林以源远流长的武林泰山北斗少林派为首,集山东、山西、河北、河南等地大小门派、家族,声望十分强大;而江南武林则以武当派为尊,会盟金陵、苏州、洪都等各大世家、门派,和中原武林遥相呼应。 其后近百年相安无事,直到土木堡之变、京师被围,大明江山摇摇欲坠,当此之时,江湖第一高手“九州烟雨”陆九洲奉忠肃公于谦之命,于洛阳城中登高一呼,成立九州聚义盟。 不到半年的时间,九州聚义、四海归心,江湖各派纷纷归附,九州聚义盟一时间风头无两、声望如日中天。 然而好景不长,陆九洲在虎牢关一战中惨死,九州聚义盟土崩瓦解,江湖武林重归混乱,再加上东厂、锦衣卫为代表的官府势力和以望江楼为代表的黑道势力估计阻挠破坏,江湖混乱、纷争不断。 当此之时,中原武林在少林派方丈大愚禅师坐镇之下还算稳定,但是西域各派纷纷四起,秦川之地怒剑门声望日盛,京师之地大小门派却俨然沦为厂、卫的爪牙走狗。 为了平息江湖纷争、重建武林秩序,金陵宁家新任家主“乘风破浪”宁乘风广发英雄帖,遍邀江南武林同道于九月九日重阳节这天齐聚金陵玄武湖畔,以武会友、以德服人,选出功夫、人品俱佳之人,是为江南武林盟主,而这场盛会因为召开地点在玄武湖畔,是以江湖人便称之为“金陵玄武盛会”。 为了体现公平公正,各门派家族还决定玄武盛会每五年召开一次,是以江南武林盟主的任期也是五年,当然如果能力强者便可以连任,譬如现在的江南武林盟主宁乘风、便已经连任两届了。 当年宁乘风携绝世神功,连败苏州燕子矶慕容世家、蜀中唐门、南宫世家、江南霹雳堂等数名高手,一举摘得第一届武林盟主的宝座,也从而奠定了宁家江南第一世家的地位。 不过宁乘风虽然号称江南武林盟主,但是其号召力和二十年前的陆九洲却不可同日而语,且不说密宗控制的乌斯藏、沐家控制的云南、以及苗疆各部,便是卧榻之侧、金陵江畔的望江楼都能让宁乘风头疼不已了。 江南武林白道以宁家为首,黑道几乎尽数被望江楼收服,黑白两道虽然还未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是剑拔弩张、摩擦不断却是无法避免。 金陵玄武盛会上除了竞选武林盟主是重头戏之外,还有两件事情最为引人注目,第一件是评选出七大门派,第二件便是评选出五年之内最优秀的少年英杰,雷青衫便是在五年之前,凭借掌心雷和雷火剑法两大家传绝学一举夺魁,成为令人艳羡的“江南公子”、并一举跻身江湖四公子之列。 按照李慕白的意思,陆逸此去金陵,干脆便在金陵玄武盛会上搅和一番,以他的功夫有极大的把握摘得这一届江南公子的头衔。 陆逸五岁开始便跟着师父“剑圣”戊寒江习武练剑,也学会了戊寒江淡泊名利的处事态度,对“江南公子”什么的一点也不感兴趣,所以他直接便谢绝了李慕白的怂恿。 黎明时分,高剑锋离去之后,戊寒江便在就近的渡口码头停船靠岸,带着于欣弃船改走陆地,经过一晚上惊心动魄的经历之后,于欣一个弱女子已经有些疲惫,正好趁此机会歇息一番。 上岸之后一打听,戊寒江两人才知道这个地方名叫津口渡,旁边的市镇叫做会兴镇,是山西、河南之间物资转运的必经渡口,镇子不是很大、渡口也不是很宽,不过人来船往的倒也繁忙,这不天才刚蒙蒙亮,渡口不远的官道旁边的茶棚就已经开始营业了。 戊寒江指着茶棚对于欣说道:“贤侄女,现在天色尚早,估计镇上的店铺大多都还没有开门,我们就在这茶棚中将就一下,喝完茶歇息一会,然后再到镇子上买两匹马赶路如何?” 于欣生活十分简朴,也不觉得这茶棚有多么简陋,便轻轻点头道:“一切全凭戊伯伯做主,欣儿听您的安排。” 戊寒江哈哈一笑,便大步走到茶棚之中,找了个临路口的桌子、伸手把凳子上的尘土拍掉便坐了下来,于欣在他的左手边坐下来,从桌上拿起两个粗糙的瓷碗。 茶棚也是刚开业,guntang的粗茶刚刚煮好,劳工苦力们都忙着接早晨第一艘船上的货物,讨开门红的彩头,并没有人在茶棚喝茶,茶小二看到突然有人走进来,急忙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道:“两位客官,看要点什么?本店可是刚进了一批上好的龙井的,要不要尝尝?”
戊寒江笑着摆摆手道:“庄稼人没福享受那么好的茶,来一壶你们这里最便宜的粗茶就行了。” 店小二讨好的说道:“老先生看您说的,刚才我看到您第一眼就发现您气度不凡,绝对不是寻常人家,虽然咱这路边茶棚条件简陋,但您也不能掉了身份不是?” “小二哥,你不但眼光好,而且很能说嘛,屈尊在这里卖粗茶可太委屈你了。”戊寒江似笑非笑的看着茶小二说道。 茶小二身子一抖,搭在肩上的毛巾一晃差点掉下来,他连忙接住笑道:“老先生您说的哪里话,我大小就在这镇子上生活,不在这里卖茶还能干啥啊?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戊寒江说道:“小二哥,怎么我听你不像是河南府人啊,倒像是从永平那边过来的。” “有吗?”茶小二顿时一惊,急忙转移话题道,“老先生您的茶好了,稍等下我这就给您送过来。”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戊寒江看着茶小二匆匆离去的步子,眉头顿时紧紧皱了起来。 于欣一直在小心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看到戊寒江的表情,便悄悄地向他看过来。 戊寒江伸手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然后又迅速的抹去,等茶小二把一壶guntang的茶水端上来之后,他呵呵一笑,指了指右手边的长凳说道:“小二哥,来坐下聊会儿,我们正好有点事情向您打听打听。” 茶小二殷勤的给戊寒江和于欣各倒了一碗茶,把茶碗推到戊寒江面前,躬身笑着说道:“老先生您先喝茶,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戊寒江点点头,端起茶碗送到嘴边,突然手腕一翻,一碗guntang的茶水直化作一道水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茶小二飞去。 茶小二看到戊寒江把茶碗送到嘴边的时候,心中顿时一喜,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笑意,却猛然看到一道水剑携着嗤嗤剑气飞来,他顿时大吃一惊,急忙一脚踹在面前的桌子上,身子顺势在地上一个驴打滚,极为狼狈的躲了开去。 戊寒江淡笑两声,右手猛一用力,手中的茶碗便成了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碎片,他左手在桌子上轻轻一拍一推,阻住桌子撞过来的趋势,右手突然一挥,数十个锋利的碎片便呼啸着朝茶小二身上招呼过去。 眼见避无可避,茶小二突然怪笑一声,身上的衣服突然丝丝爆裂开来,正好迎上茶碗的碎片,只听“噗噗”几声,碎片余势方尽,落在他身前不到一寸的地方。 此时的茶小二跟变了一个人一样,除了嘴上涂着鲜红的颜色之外,浑身上下尽是被白色笼罩,身上的衣服洁白胜雪,甚至皮肤、头发和眉毛都白的恐怖吓人。 戊寒江好像早已经认出了白衣人的身份一样,淡笑道:“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