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老娘驾到
出于对赵岐的母亲,郁小闲只有一些听来的信息。赵岐的母亲栾氏是北方逃难过来的一个寡妇,二十五岁的时候嫁给赵岐的老爹,赵岐的老爹还比她小一岁。就是这个北方的大娘,在赵岐老爹病死之后,用笤帚打退了想赶走她,顺便接收赵岐爹留下的屋子和三亩薄田的族里亲戚。从此,栾氏一心带着赵岐过日子,赵岐也视栾氏为亲生母亲。 栾氏是大脚,也有些力气,她一个人能顶一个男人干活,又当爹又当娘,很辛苦地拉扯大了五岁的赵岐。等到赵岐成年后,栾氏又打发他去徽州见世面,要他等到赚够了成亲的钱再回家讨媳妇。郁小闲能在徽州遇到赵岐,后来又拜赵岐做干哥哥,就要接受赵岐的这位继母,从此像对自己的亲娘一样对待栾氏。因为知道栾氏是这个脾气,郁小闲也很是喜欢。想必南方老太太精明中带着一些尖酸的个性,郁小闲更愿意和北方的老太太相处,因为她们多半会喝白酒,有些豪杰气质,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而生气。 就拿带着黄有才父母的骨殖来泾-县的事情来说,要是换成了一个南方的乡下老太太,她肯定就要闹起来,说些这样晦气,诅咒了她的话,可栾氏却丝毫不以为然,反而说是应当的,一路上没有半句嫌弃的话。这样的消息传回了郁小闲这边,让郁小闲更加迫切地想见到这位干娘。 十月初九一大早,郁小闲就带着黄有才,锦娘等人出门了。因为要接公婆的骸骨坛子,郁小闲穿了孝衣,招娣跟在她身边。锦娘给黄有才和蛐蛐两个男丁披麻戴孝,又请了地仙。这天的日子查了黄历,适合改葬,迎来了骸骨,就要立刻下葬。郁小闲不喜欢参与这件事。黄有才的父母和她又没有毛关系,于是她嘱咐锦娘cao办这一切,自己打算先陪着栾氏说话,把干娘接到家里再说。人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不嫌晦气。跟着死人的骸骨一起来,总不能怠慢了。 锦娘巴不得这样呢,这就是家里媳妇才能cao办的大事,郁小闲不管就是在成全她。不过锦娘也怕外面的闲话,毕竟郁小闲才是黄家的正经太太,自己一个姨娘把事情全部做完也不像样子,于是她请郁小闲安排了赵岐的母亲。就去陵园完成祭礼。大明朝是讲规矩和礼仪的,就算郁小闲不参与做事,也必须守礼。 一辆黑油布装饰的骡子车慢慢赶来的时候,锦娘对着黄有才就是一掐,黄有才疼得掉了眼泪,然后锦娘身边的四婆和刘妈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跟着这样的氛围,被锦娘威胁利诱完的黄有才和蛐蛐就大哭起来,爹爹。娘亲,祖父,祖母地大叫起来。郁小闲揉红了眼睛。赶紧摸了一些微辣的生姜水在眼睛边,开始了做戏。等迎接骨殖的戏码演完,锦娘安排着黄有才等人带着装骨殖的坛子去了墓园,郁小闲赶紧往后去远处的一辆骡车处请安。 车上坐着的就是栾氏,大大小小的行李包都在那里呢。赵岐这次连家里的房子和地送了本家亲戚,正式把他爹娘的坟墓托给祠堂照看,摆明了要跟着郁小闲一家人过日子。郁小闲走过去的时候。栾氏也撩开了帘子,咧着大嘴笑着,压根也没有任何要遮掩的意思。 郁小闲亲热地喊了一声“干妈”,然后躬身行礼。把栾氏请下了车。栾氏拉着郁小闲一个劲地打量,嘴里说到:“闺女长得真是俊俏,难怪赵岐那孩子会眯了眼。”这话听起来有点不着调啊,郁小闲晕菜了,心想:“老太太,我和你们家赵岐是拜了兄妹的人。你这样说起来跟相亲似的,让有些人听到,要抹黑我。” 为了把这一关巧妙化解了,郁小闲红着眼睛说到:“干娘,女儿要谢谢您大老远的把我公婆的骨殖送回我们身边,身为宗妇,不能孝敬公婆,也是我没有福气。” 栾氏听到这话居然是笑了,还说出了一串古怪的话,不知道为什么郁小闲嘴里不自觉冒出了几个三字音阶的怪话,她赶紧捂住了嘴,可栾氏却变了脸色,握住了她的手说到:“你果然能听懂蒙古话,你也是关外来的吧。既然是这样,我老婆子就真的有好命活了。” 郁小闲的脸涨红起来,这个身体从来没有任何本体的意识,为什么今天会莫名其妙地回到栾氏的蒙古语问题,实在是奇怪,任何人都不喜欢身体里有两个灵魂的感觉,下一次见到路云虎,一定要让他给看看病。要是有朝一日和本主的灵魂争夺身体,还不知道要弄出什么乱子来呢。 栾氏知道了郁小闲回蒙古话之后,很快就不再拘谨了,郁小闲让水红安排老太太在自己家的小院子里安顿下来,自己则赶紧去忙安葬黄有才父母的事情了。因为栾氏的试探,她有意回避栾氏。黄有才父母安葬的事情忙到未时末才结束,郁小闲刚要和锦娘等人一起用饭,水红就急着赶来了,说栾老太太要见她。 郁小闲不敢怠慢,跟着水红回到了栾氏的住处。在车上,水红就跟郁小闲说到:“太太,老太太不肯吃米饭,说是想吃饺子,我们哪有这样的东西。后来我就让顺子叔买了一些馒头给老太太,现在她吃完馒头又想吃羊rou,太太,就是山神市场也没有卖羊rou的。那味道腥膻,我们这边的人吃不惯,我在逃荒的路上见过人吃羊rou,却不知道在哪里买。赵大叔的娘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她还真把自己当老太君了,一到这里就摆脸子,我不信她在乡下的时候,敢指望着吃什么饺子和羊rou。” 郁小闲也没想到老太太一来她这里就有这样的要求,难道是因为五十多岁闹更年期,郁小闲想了想还是预备顺从她的意思,当年她老妈闹更年期的时候,全家都让着呢。现在为了赵岐,就帮他尽个孝心,想吃饺子有什么难的,去粮食行称些面粉,至于羊rou,谁说泾-县没处买,东市就有,不过一天就卖两只羊,去晚了没有。
郁小闲对水红说到:“你现在胆子大了,跟着我,得了体面就连赵大爷的娘都敢说。赵大爷在我最苦的时候,一心帮助我,我这才和他结成了兄妹。他的娘就是我的娘,你敢说主子的不是,你这个丫头就当到头了,我送你回山里去。” 这番话说的挺重,水红立刻跪下赔不是,求郁小闲不要打发她回去。郁小闲教训了水红几句,便让她跟着去了东市。很不巧,羊rou已经卖光了,只剩下一些羊杂碎和八个羊蹄子,郁小闲花了不到三十文就买下了。在面摊子上吃了一碗面就去了粮行,买了整整一袋面粉才回到栾氏住的院子。 眼见离晚饭时间不远了,郁小闲亲自下厨,包了芹菜猪rou馅子的饺子,做了五香羊蹄,黑胡椒的羊杂汤,到了饭点才亲自去接栾氏用饭。栾氏换上了郁小闲早就准备好的新衣服,被王顺子的媳妇扶到了饭堂吃饭,这才看见了郁小闲为她准备的北方风味晚饭。 栾氏看见多年都没有见到的家乡风味,眼角有些湿润了,郁小闲让所有人都退下,对老太太说到:“干娘您尝尝我的手艺,今天是我考虑不周,去的太晚了,没有买到羊rou,只能让干娘吃羊蹄,羊杂碎了,明天赶早就让人买来孝敬。您以后就不用试探我和底下的人了,这里我做主,我的娘,谁敢不尊重,我抽他。以后您有事尽管吩咐,看不顺眼就管,就是我有什么不当的地方,也自管说,我也是个爽利的性子,想太多累得慌。” 栾氏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后就露出了本来的泼辣性子,对郁小闲说到:“有白酒吗?拿一坛子来,我们娘两喝一个。今天老太太我算是到家了,要是将来赵岐的媳妇有你这脾气,我就算是积了德。” 郁小闲想了想说到:“白酒还真是没有,不如喝花雕,有人送了一个两斤的小坛子,我们就喝起来。” 这一夜,郁小闲和栾氏喝了一晚上的酒,栾氏的酒量真好,足足喝了一斤多花雕,两人聊起了塞外草原上的趣事,聊了如何做牛羊rou好吃,还有以后养牛羊的事情。郁小闲喝了二两就不喝了,就听老太太说话。这样的干娘就是她想要的母亲,以后的日子可有的是母爱的温暖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犯贱,当老大一点都不好,总想着头上要还有一个老的就更好,不然到哪里去撒娇,去赖皮,到哪里去“虚心求教”。 栾老太喝醉了,梦话都是听不懂的叽里咕噜,大约是蒙古话吧,郁小闲和水红把老太太放到了床上,然后退出去了。此刻郁小闲对这个身子的主人更加好奇了,这个玉容真的是蒙古女孩吗?她有娘家吗?她的娘家人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