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龙魂战枪
自三军出了寿春城,孙策一路催促急行,三千军马晓行夜宿,如果天气好,夜里也要行军。黄盖在马上气喘吁吁的问孙策:“主公,行军何必如此惊惶,人纵然撑得住,马也撑不住了。” 孙策回头见三军皆有疲色,心中不禁惭愧起来,命程普传下令去,全军缓速前进。 孙策自嘲的笑道:“袁术为人反复,平生最是没有信用。此次只因得了玉玺,一时兴奋,才肯将诸位将军交还给我。待他缓过神来,必定后悔,故而如此惊惶。” “猛虎总有归林日,困龙亦有升天时,主公不必如此。”程普传罢军令后,纵马赶了上来,对孙策意味深长的一笑,“末将向主公保证,袁术定会派来我们期待已久的追兵。” 此时的寿春城中,州牧府衙一片混乱。袁术怀抱玉玺不落手的看了三日,直至此时方才缓过神来,不仅被孙策以一个玉玺骗走了江东旧部,还凭空丢了三千兵士和五百匹战马。袁术在堂上大发脾气,书简令牌扔的满地都是,一班文臣武将各个噤若寒蝉,跪了一地,异口同声的道:“臣等有罪。” “你们现在知道有罪了,前几天怎么连屁都不放一个?”袁术破口大骂,“整整三千名兵士和五百匹战马,就换来一个传国玉玺。一群酒囊饭袋,你们除了说自己有罪还能不能说出一点有新意、有建设性的提议?废物,一群废物!” “臣等有罪。”众人垂着头,始终不敢抬头迎接袁术喷薄而出的怒火。 “有罪个屁!”翻来覆去只能听到臣等有罪四个字,袁术怒从心起,拍案骂道:“我现在要的是办法,不是请罪,一个两个想不出来,就都给我拖出去打!” 这句威胁多少起了点作用,跪在堂下的一干文武交头接耳了一阵,吕范膝行上前禀道:“主公,在下有个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袁术勃然大怒,完全不顾自己一镇诸侯大员的风度,“要不是你和桥蕤手脚如此麻利,孙策现在连城门都没出去。” “请恕在下和桥将军办事得力之罪。”吕范连连叩头请罪,“罪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追回孙策及其所部,减少损失。在下不才,愿与桥蕤将军亲自领兵追击,以赎愆罪。” “如此便拨予你二人两千骑兵,务必日夜兼程,将孙策追回。”袁术大声呵斥道,“要是追不回来,你二人也就不必回来了。” 九月十一日,孙策营寨。 “袁公高义,令我即感且佩。天下济危解难,首推淮南袁公路。”孙策笑道。 “在下和桥将军不过奉命行事。”吕范亦笑,接着模仿袁术的声音道:“如此便拨予你二人两千骑兵,务必日夜兼程,将孙策追回,要是追不回来,你二人也就不必回来了。袁公军令如山,在下不敢违抗,既然无法追回主公,只好奉命留在主公军中。” “子衡的模仿真是惟妙惟肖。”程普大笑,随即颇有些得意的问孙策道:“末将这三年的经营,不知主公满意否?” “德谋可谓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孙策赞叹道,“得此五千兵马相助,我等重霸江东之日可待。几位将军居功至伟,孙策铭感在心,不敢或忘。” 程普等人纷纷逊谢道:“愿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想以袁公的秉性智慧,短期内应该不会再送来军士和马匹,为人不可太过贪心了。”孙策笑了笑,接着问程普道:“德谋,此处距离渡口还有多远?” “不足百里。以现时的行军速度,后日便可到达渡口。” 孙策略作沉吟道:“这几日全力行军,兵力已疲。德谋,传我将令,全军停驻此处,修整一日,后日起行前往渡口渡江。” “诺!” 九月十四日的清晨,孙策起兵向渡口进发。阳光穿透雾气斜射在他光洁的衣甲上。孙策回头看着在阳光下闪亮的盔甲刀枪,在风中被微微吹起的红色战旗,不禁想起自己之前孑然一身前往寿春借兵的光景,心中感慨万千。 大军又行了一日,终于到达江边渡口。孙策放眼望去,只见江水滔滔,滚滚东流。孙策勒住坐骑,问程普道:“德谋将军,此处是何渡口?” “主公,此处名为乌江渡口,去往江东以此处渡江最为便捷。” “乌江渡口?”孙策轻扣着腰间的剑鞘,“可是西楚霸王项羽自刎的乌江渡口?” “主公英明。”程普望向江水,言语中满是敬仰之情,“昔日项王与高祖战于垓下,楚军溃败,项王突围至此,乌江亭长请其渡江,项王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遂将战马赠予乌江亭长后与汉军短兵相接,力斩数百人,最后自刎于此。” “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孙策由衷的赞叹,下马捻土为香,向江水致祭,“项王纵横天下,恨不能出生在他的年代,无法追随其左右。” 程普指向远处一座土山道:“主公,在下幼时途径此处,记得山上有一座‘项亭’,据传是当年乌江亭长埋葬项羽血衣和残骸后所立之亭。主公可于此亭感怀古迹,凭吊英雄。” “既是项王的衣冠冢,怎可错过。德谋,命人备齐三牲,我与三位将军一起上山拜祭。”孙策抬头见空中乌云密布,皱眉道:“天气如此阴沉,必有大雨,看来今日无法渡江。德谋,传令下去,命吕范和桥蕤二人领兵驻扎于此,分派军士四周搜集船只,待来日天气转晴后再行渡江。” 待程普吩咐停当,孙策一行驱马上山,才行到半山腰时就下起了暴雨,冰冷的雨水打在众人的铁甲上,又顺着甲缝湿透了内袍,浸水的里衣黏在身上很不舒服。程普指向山顶道:“主公,我们行快点,去亭中避雨。” 土山喜不甚高,几人顶着雨加鞭策马,登上了山顶。孙策下马走入亭中,抖去了衣甲上的雨水,环目四顾,只见亭子历经风霜洗礼已颇为破旧,四周长满了杂草,亭子正中立有一块丈余高的石碑。孙策拂去碑上的苔藓灰尘,低声诵读碑文:“楚霸王项籍,一剑亡秦力拔山,重瞳千载孰能攀,秋风蕉鹿行人憾,汉寝于今草亦斑……”之后的碑文模糊不清,难以辨别。孙策心中又默读了几遍残存的碑文,才命程普等人献上三牲,亲自酾酒祭奠,同时暗暗祷祝道:“若孙策能于江东立业,复兴先父之基,即当重修陵墓,四时祭祀。”
孙策正在虔诚祷祝间,空中突然雷声大作,一道闪电将面前石碑轰至粉碎,露出筑于碑中的一杆锈迹斑斑的铁戟。孙策心中惊异,起身拔出铁戟,见此戟甚长,拿在手中极为沉重。三将凑上前来细看此戟,程普惊道:“主公,这可能是项王当年所用的兵刃。据传项王起兵时会稽郡曾天降陨石,其叔父项梁私下请高手匠人于石中取铁,为项王锻造兵器,历经九天九夜终于铸成一杆重戟,长一丈二尺九寸,重一百二十九斤,仅戟杆就有碗口粗细,项王称其为“鬼神”,又名“虎头盘龙戟”。常人需两人合力方能抬起此戟,但是项王天生神力,使此戟只用单手,纵横疆场,莫有当者。“ “也当真只有项王这样力能拔山的英雄,才用得了这件兵器。”孙策细看手中的铁戟,“不知此戟在石碑中藏了多少时日,竟然锈蚀的如此严重。” “若此戟自项王自刎后便被筑入碑中,至今约有四百年了。” 此戟隐匿于高祖开邦立国之时,再现于汉室风雨飘摇之秋,岂非天意。孙策将铁戟重新插回断碑中,躬身行礼道:“剑折沙尽血洗风,七载成败转头空。荡恨笑饮苍天泪,段韧傲刻夕阳红。” 孙策话音未落,只见铁戟锈蚀处寸寸龟裂崩落,其中竟铸有一杆亮银长枪! 程普惊叹道:“相传项王年少时惯用一杆长枪,重三十六斤,亦是以天外玄铁冶炼铸成,后不知所踪,原来竟被铸入此戟中。” 孙策见这杆传世神兵通身涌动着灵性的光芒,不禁上前握住枪杆,将其奋力拔出。怎知长枪入手,枪身开始剧烈的震颤,枪锋也发出刺耳的啸鸣,程普惊呼道:“主公快快放开长枪,莫要激怒了项王的英魂!” 已经迟了,孙策的双手似与枪身铸为一体,无法放开,雄沛的力量沿枪身灌入他的四肢百骸,将他的灵魂逼出体外。混沌之中,孙策时而感觉入坠冰窟,时而感觉身入烘炉,严寒酷热将他吞噬、撕裂,无数看不清面目的人挥舞着各色兵刃向他斩落。 难道我竟避免于此?这个念头在孙策心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心底涌起的强烈不甘所淹没——不!绝不是这样!江东的猛虎绝不会束手待毙!孙策放声咆哮,长枪横扫,将所有魅影挥散,唯有一个身着乌金战铠的武士不受影响,平推重戟直贯孙策的颅脑。 这无从躲避的致命一击竟然全无杀伤,周围的一切也如烟雾般袅袅散去,灵魂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孙策几个踉跄,跪倒在地,隐约间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沉声道:“果敢坚毅,有孤霸王之遗风。” 此时孙策手中的长枪已安静下来,散发淡淡的白色光晕。程普等人上前将孙策扶起,程普道:“主公鸿福,这杆枪已经被驯服了。” 韩当捋须道:“主公即是能够承继霸王武勇的人,可谓小霸王也!” 孙策闻言微微一笑,终究还是得名小霸王,虽然没有挟死一将喝死一将来得威风,但流传后世也可算得一段传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