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桃花落红尘
春光正佳,花草如茵,陈远并未带许多宫女,只携了碧落,沿着昨日旧路,也没再遇见甚么嫔妃,赏着禁宫美景,到了桃花林。 通文殿首出来迎接毕,陈远问道:“今日殿中有谁?” “回陛下,青公主与九公主并未再来,只昨日那位秋姑娘,天色未亮时便已来了。” “哦?你们在外面候着罢!” “是。” 闻花香,踏残红,过朱门,上小楼,经书海,忽遇佳人。 佳人在窗前,诗书在案上。 漫漫春光照进来,穿过少女如云瀑发,点出一枚欲滴青翠,映出半边温柔侧脸,鼻直而挺,唇淡而敛,眉秀而飞,生生剪成了一副画。 沉浸在书中的少女听得动静,微微皱眉,随即感知到来人熟悉气息,便松了开,举手按了按发际青簪,花色雾光闪过,现了原本容颜,转眸轻轻一笑,没有说话,便又低头读起书来了。 少女先前样子已可算是稀世的美人,但和真容比起来,却只如萤火之比明月,一笑之间,倾城倾国,更倾天心。 陈远微觉晕眩,摇了摇头,方缓过神来,心中赞叹,也未出声打破这安静时光,只随手从身旁架上抽了一本书,低头一瞧,是一本【列星映身补遗正本】,心中想着:“列星映身?我在华山上时,倒是在一本旧本中见过记载,言道是本奇书,只略提了提,却没原本,不想今日得偿一见……” 翻开一瞧,起首写道: 天列群星,人生孤身,众归于一,得清得宁…… 陈远心中一动,“众归于一?这倒与众生真我阵颇有些共通之处啊……” 四处瞧了瞧,陈远无声无息走到秋心对面一张书案后,跌坐于榻,细细读了起来。 读一阵,想一阵,若有所得,却又不大合,反复三阅后,陈远闭目沉思,手指放在案上,无意识间便要轻敲,忽然反应过来,放下手,气息微微波动,荡漾开来,抚扰了楼中静谧,正惆怅间,只听对面少女道:“没有朝会?” 陈远抬头一看,见秋心正合上最后一页,静静看着,心中不由松了口气,道:“三日一朝,今天倒是没有……晨儿看的甚么书?” 秋心一怔,转首望向窗外,轻轻道:“许久没人这样叫我了……” “很快的,”陈远道:“很快我便会让诸葛先生再起云伯父之案,必可还他老人家清白。” 秋心神色凄清,却还是摇头道:“不要急,皇帝自己暗中定下的案子,不过一年便翻案,会很奇怪的。” 陈远洒然一笑:“奇怪就奇怪去罢!只要不是一群大宗师不要命的冲击,便没甚么大不了。” “不妥。”秋心缓缓道,正好数朵淡红色桃花飘过窗外,少女招了招手,花瓣们便乖乖排成一列,自动投入她掌中,红尘危楼真气流转,折柄叠锋,转瞬便成了一柄小小的桃花残红剑,长不足五寸,在少女掌上飘浮着,旋转着,像个寻不到家,踮着脚,四处张望的孩子。 “还是由云家人出面的好,”秋心凝视着浅红色的剑锋,嗅着淡淡的花香,道:“我要化成洛远,极可能要应对各方窥探,多半无暇再变回云家长女,来告这御状。” “你的意思是……淡霜?” “嗯,既由你这位皇帝亲自坐关,在诸葛先生,无情前辈眼下,霜儿纵然武功未成,也决计不会有甚么危险。” 陈远笑道:“别的倒还罢了,有八九分准,只这武功未成,却是不对了。” “嗯?”秋心先是一怔,随即恍然:“洛洛是说,霜儿她也进了天阶幻境?” “不错,昨儿我看了密报,你的meimei云淡霜,我的meimei曲水闻,半月前已联手进了同一处天阶幻境,那枚令牌名为‘天一神水令’,内中亦有神水宫,想来她们出关时,境界多半不在你我之下了。” “阴姬也有意让她们两个参与白玉京之战么?”秋心皱眉道,显是不大欢喜。 陈远精神一震,道:“白玉京之战究竟是甚么战事,听晨儿语气,很危险么?” 秋心沉吟着,缓缓道:“椐青公主所说,白玉京之战的胜者,可得一门神阶心法。” 神阶心法! 十绝关、战神图录、仙门剑诀、周易衍天剑法。 令东来、传鹰、燕飞、洛青绫。 一心一超脱,一法一天人! 陈远倒吸一口凉气,秋心虽未直说其中危险,但只从这奖品来看,已充斥着刀光剑影,阴谋密计,尸山血海了。 “是甚么人能参与,又是甚么方式?”陈远惊诧过后,问道。 “届时有资格的人,论战碑上自有提示,依法进入即可,从百余年前的旧那场旧战来看,绝大多数是当世年轻一辈杰出英才。至于方式……”秋心摇头道:“历届都不相同,有擂台战,有幻境战,亦有乱战,并且不一定会有胜者。” “不一定会有胜者?”陈远奇道。 “嗯,”秋心左手食指卷着鬓角一缕垂发,道:“百年一战,只出了四门神阶心法,可想而知。” 陈远摇了摇头,忽然道:“既然最近一场是近百年前的事了,那青姊的周易衍天剑法,是从何得来的?” “我问她,不肯说。”少女含笑道:“不如由你这位弟弟去问问?” “不必了,”陈远很干脆道:“在青姊眼中,你我并无二致,她既不愿对你说,自然也不会告诉我。” 少女脸蛋微红,眼珠一转,轻叱一声:“好你个洛洛!看剑!” 轻音未落,残红小剑已激飞出手,化作一道浅红剑光,如红尘阡陌,漫过二人案间,直击眉心而来。 剑光入眼的一刹那间,陈远只觉五蕴在心,七情上神,幼年流浪,少时入山,过往种种尽皆齐齐袭来,不由令人唏嘘不已。 在这红尘一般的剑光中,回忆成了一种非常温暖的事物,就像是夕阳西下时,那一束黄昏的光,美丽而纯粹,谁能不醉? 暮色沉沉,晚风习习,崖边有危楼。 危楼将倾。 不求倾城倾国,但愿倾一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