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客
三月。 百花争艳，独桃花最为灼艳。 阳光妩媚的洒下，甜蜜的花香一层层沁在空气之中，孟晓红红衣黑发，轻倚在桃树下，院子里的桃花开了又败，花开花落，时光宛如流沙从指间轻轻流走，数百年间，沧海桑田，世事轮回，早已物是人非，唯一不变的是她那绝代芳华的容颜——只为良人所留。 孟晓红还记得那个眉目如画的男子曾经对她说过：“记得在院中的桃树下埋上几坛桃花酿，等到来年桃花开了，我再回来与你对饮。” 她掐指算了算日子，到今天又过去了整整一个十年，每隔十年时间，孟晓红会从院子里的桃树下挖出早先埋的桃花酿，然后一个人喝到迷醉，等喝完了树下埋藏的酒，她会在原来的地方重新埋上几坛，依旧痴痴的守候在桃树下，等待着那个眉目如画的男子回来与她对饮。 很多年过去了，等待，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花期为诺，痴痴守候，却始终等不到那个能举杯共饮之人。 今年的桃花甚是明艳，芳菲无尽，陌上花开，君可缓缓归矣？ 孟晓红一袭红裙如火焰一般绽放，鬓上斜插着一支桃木簪子，十年的陈酿很容易醉人，此刻，她脸色已是微醺，口中喃喃道着思念的话语，风中弥漫着花香，她抬眼望去，满树盛开的桃花映入眼帘，她伸手，指尖轻触着花瓣，细细地数落着芬芳，人面桃花相映，绚烂美丽。 一阵风儿吹过，枝头上的桃花轻轻摇曳，孟晓红蹙眉凝望，终于，有一朵桃花随风散落，一片片粉艳的花瓣在空中悠悠打着旋。 “唉······”她轻声叹息，不知道是谁要应了这一朵桃花的情劫。 孟晓红曾听墨香酒家上一任掌柜说过，这院中的几株桃树本是栽种在红鸾殿中的情缘桃树，树上盛开的桃花代表着世人的情缘，一朵桃花便有着一个人的情缘。 孟晓红知道这几株桃树不是凡物，却不知道哪一年盛开的桃花中才有属于自己的情缘。 或许，陌上花开，却是彼岸。 长安，繁华如水。 街市上各种叫卖声跌宕起伏，热闹的人群喧嚣不断，墨香酒家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清，这儿鲜有来客，只有悠悠酒香随风漂浮。 碧月无暇，翩翩白衣，沈月白一袭如雪的白衣，染尽了繁华，却不染一丝尘埃。他抬眼望了望天空，微微一怔，天空里是明媚无暇的阳光，而西街深处却是雾色飘渺，阳光似乎照射不到那里去，那里一定存在着结界。他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这结界还挡不住他，于是他便朝着西街走去，那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青石铺成的街道整洁光滑，越往街巷深处，雾色越是浓厚，深处袅袅雾色之中，沈月白觉得似梦似幻，很长时间他才走到了西街尽头处，雾色缭绕之中有一座酒楼伫立在那儿，酒楼上古旧的木质牌匾在雾色中若隐若现，他仔细看去，上边用隶书写着——墨香酒家。 这座酒楼着实诡异，在雾色中酒楼犹如海市蜃楼一样的飘渺，仔细看去，某一瞬间，看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沈月白自嘲的笑了笑，世间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境，似真似假，如梦如幻，那些都只不过是每个人心中不肯舍去的执念罢了。 他是修仙之人，这些道理倒也看的透彻，不过，若是还有可能，他倒是情缘身处幻境之中，不想放下心中那份执念。 沈月白再次笑了笑，又一次来到了这个地方啊，逃不掉，躲不了。 他在门口伫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踏进了墨香酒家，入得店内，他环望了一下，几张方桌，几条长凳，简单干净，在记忆中，这儿数百年来都不曾改变，唯一改变的是人吧，这儿看不到一个伙计，看来墨香酒家这一任掌柜更是节约，想至此，沈月白皱了皱眉，他挑了一张临窗的桌子坐下，也不管有没有人，只大声唤道：“店家，拿酒来。” “呵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孟晓红笑靥如花，凭空出现。 一袭血色的红裙深深刺进他的眼眸之中，青丝如墨，髻发轻绾，肌肤若雪，笑如烟花，眼前的女子美的不似凡尘中人。 “公子。”孟晓红甜甜的笑道：“我这儿有上好的女儿红，甘甜的梨花香，迷醉的桃花酿，不知道公子想要喝些什么？”墨香酒家难得来一回客人，正巧唯一一个伙计又不在，只有她这个掌柜亲自招呼来客了。 沈月白徒然失神，竟然有桃花酿，恍惚间，他想起了一些往事，以前听人说过，世上只有一人会酿这种酒，莫非眼前的女子竟是······ 可是他今天却不想喝这种酒，只见沈月白苦笑了一下，怅然说道：“听说你这儿有一种酒，喝过之后会让人忘却过往？” 孟晓红轻轻蹙眉，说道：“你想要喝醉生梦死？” 一梦千年，愿不复醒，幽冥之境，忘川之界，三途河畔，是谁曾深深凝望着你来世的容颜。 醉生梦死，黄泉之水。 如果某天，我们彼此伤害，那么就选择遗忘吧，去找那孟婆，饮一杯黄泉之水，相忘于彼岸，从此陌路经年。 墨香酒家，六道之外最为神秘的属地。酒楼这一任掌柜是一位绝色的女子——孟晓红。 孟晓红，她知晓世人的情缘因果，知晓世人的前世今生，喜欢穿一袭红色的衣裙，也因为名字中有一个“红”字，世人皆以为她是月下老人那儿的红娘，都叫她作红姑娘。 那一句孟姑娘却是生生不敢叫出口——醉生梦死，黄泉之水，那是幽冥之境的孟婆。 沈月白淡淡一笑道：“醉生梦死，真是好听的名字。”也许只有在梦中才能够放下一切，才能和心爱的人相知相守，醉生梦死这个名字于他来说还真是贴切。 孟晓红笑了笑，说道：“可是仙家喝过醉生梦死，就不单单是忘却那么简单了。”早在沈月白踏进墨香酒家那一刻，孟晓红已经知道他是仙家了，因为她看不穿沈月白的情缘因果、前世今生。 沈月白淡淡说道：“我知道。” 孟晓红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说道：“不管你是何意，你该知道用什么东西作为交换吧。” 沈月白缓缓道：“一个故事。” 孟晓红恬淡一笑，拿出一把折扇，摆好了架势，说道：“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