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八年执念
云袭抱着苏璃一步一步的陷入水里的时候，楚墨已经带着楚修上岸。 楚谨正站在岸边不远处的骸骨旁，黑金丝制成的衣物匍匐在地，掩盖着一句灰白色的骨架，一个不大不小，周身漆黑色的四方木盒正静静的置放在骨架上，盒盖紧闭，被一双没了血rou的骨指抱在怀里。 可以看得出来，大祭司直到死的时候都没有放开过黑匣子。 可见，这黑匣子对他的重要性。 楚谨看着触手可及的黑匣子，脱下了外套，弯下腰，正要伸手去碰。 背后传来沉沉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是楚墨。 楚谨没有回头，眼神也没有动一下，手径直的从靴子里取出匕首，将大祭司的手骨从黑匣子上挑开，然后，从大祭司的衣服上将黑匣子取出来。 他用外套迅速的将黑匣子包裹住，背在背上，转身看向已经离他很近的楚墨，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然而，他的脸上是笑的。 “大哥，你来了。” 楚墨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到了他背着的黑匣子上。 “把东西给我。” 楚谨的表情太过温和，楚墨并没有想太多，他们的目的是从这里带走解决末世的办法，无论是他们四兄弟中的任何一个得到黑匣子，对基地来说都是一样的。 不过在此之前，保护黑匣子的任务，必须由他来执行。 楚谨看着天真无邪的楚修，还有蓄势待发的顾殊，掀唇笑了：“我这就把东西给大哥。” 他取下背上的黑匣子，似乎真的打算把东西给楚墨。 楚墨顿了一下，走近他，伸手去接。 楚谨将黑匣子置放在他里，楚墨接过，松了口气，正为自己怀疑楚谨的居心愧疚时，楚谨没有松手，反而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大哥，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今天在这里，你可以回答我吗？” 楚墨一怔，不明白，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他还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疑问，回去之后，大哥都告诉你。” “不用这么麻烦，”楚谨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只想现在就问。” 他的表情很认真，那是个对他很重要的问题。 如果不重要，他不会留到现在才问。 可是会是什么问题...... 楚墨看了一眼身后浑身阴鸷的顾殊，终于点头：“你问。” 楚谨闻言，笑了，轻声问：“大哥，你还记得，我父亲吗？” “二叔？”楚墨的眉头皱起来，不解的看向楚谨：“二叔不是早就......过世了吗？” “我问的不是这个。”楚谨的手指在黑匣子上划动了一下，“我问的是，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楚墨的表情微变，眉目之间划过了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二叔是做实验的时候发生爆炸而亡，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 楚谨的眉毛挑起来，似笑非笑的盯着楚墨：“大家都知道？” 楚墨被他看的有些心悸，“阿谨，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只想问这个问题。”楚谨的手指紧握起来，目光停留在楚墨正义凛然的脸上，忽而，笑出了声：“大哥，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楚墨跟他对峙，他觉得此刻的楚谨并不正常，胆小怯懦的楚谨什么时候竟然有了可以和他针锋相对的气势？ 似乎，好多东西，楚谨比他知道的还清楚，否则，他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问出这样诛心的话。 出乎意料。 在这样的一双眼睛下，他几乎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就好像，就好像，有的答案，他早就已经知道。 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 “大哥，怎么不说话了。”楚谨依旧是笑的，不过眼睛里都是冰冷，“还是大哥觉得我来为大哥说出来更合适？” 楚墨闭上了眼睛，不想去触动那些尘封太久的记忆，“你来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答案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我不清楚。”楚谨否决：“没有得到大哥的答案，我怎么算清楚。” “那你想得到什么？” “还是那个问题。” 楚谨的态度太过斩钉截铁，不仅让顾殊作壁上观，还让兴高采烈追上来的楚修蒙了，“阿谨，你想问什么，不能出去问吗？” 楚谨冷冷的看他一眼，平日里的温和半分没有：“闭上你的嘴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楚修被这么一堵，立刻不高兴了：“阿谨，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和大哥，这么凶！” “没事。”顾殊把他扯到身边，难得温和：“让他们说，我们在一边等。” 楚谨不再理会废渣，目光重新落在了楚墨身上：“大哥决定说了吗？” “好。”楚墨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已经变得很遥远的楚谨，“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愿闻其详。” “二叔的确是在你十岁那年就已经死了，不过不是死于实验爆炸，不是为了学术献身。” “那是为了什么？”楚谨直视着他的眼睛，不给他片刻说谎的机会：“既然不是实验爆炸，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能够让他死。” 他的父亲究竟有多强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可能就死在爆炸里。 事实他多少猜测到了，可是，不管他心里的猜测究竟有多接近真相，他都不想贸然下结论，他必须要得到一个真正的确认。 楚墨，是曾经的当事人之一。 “你还记得那天么？”楚墨忽然松开了抱住黑匣子的手，任由楚谨将黑匣子抱紧，“你十岁那天，二叔很高兴，说要把你和小叔带到实验室，等试验结束了，就带你们去订蛋糕，带你们去玩。” “......” “我在屋外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我很羡慕你们，父亲和母亲一直忙于工作，无力管我和楚修楚辰，我们很想和你们一起去，便让司机带着我们想去实验室，给你过生日。” “我们还没有抵达科研室楼下，实验室里都发生了爆炸，那场爆炸的确发生了。” 否则，不会所有人都说二叔死在了爆炸里。 “楚修和楚辰都吓坏了，我把他们和司机留在了车里，跑上楼去找你们，实验室被炸塌了，当时整座楼摇摇欲坠，我在实验室外面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你和小叔，我把你背了出来，再进去的时候，爷爷赶到了，二叔的身体已经被炸的七零八落的几近人彘，浑身是血，可是他还没有死，我当时很害怕，只记得爷爷把小叔带走了，也带走了二叔。” “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夜里，听爷爷和父亲谈话，二叔的身体已经不行，即便能苟延残喘，到最后也是个废人。” “......” “再后来，听说，二叔无法接受自己的样子，让让人带他去天台上散心的时候，和着轮椅从医院的大楼上摔了下来。” “......” “这件事情太残忍，为了不让你难过，我们谁也没有告诉你，就连楚修和楚辰都不知道，最后的葬礼，也只是让你见了二叔的骨灰，没有让你见到他当时的样子。” 形如人彘之后有摔成一滩烂rou的样子。 楚墨的话像是一剂针，扎的楚谨整个人都顿住了，就连一直沉默的楚修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许久，楚谨回神，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他将黑匣子递给楚墨，“谢谢大哥告诉我这些。” 楚墨摇了摇头，没说话，接过黑匣子的时候，心竟然沉重起来。 楚谨静静的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被他说的话影响心神，可是他的眼角却红了，心里一定很难过。 “没想到他死的这么惨。”楚谨抽了一下鼻子，笑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不过，他还不知道吗？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又不会嫌弃他。” “都过去了。”楚墨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谨伸手握住楚墨的手掌，红着眼睛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大哥青烟见过我父亲的尸体吗？” 楚墨摇了摇头：“只有爷爷见了。” “其他人呢？” “其他人......还有些医院的工作人员，爷爷说是见了难受，便没让家里人过去。”最后剩下一抔黄土才敢让他们祭拜。 楚谨松开手，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忽而又问：“基地之前成立了一个研究丧失病毒的实验室，大哥知道是什么人执管吗？” 楚墨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不过却还是极有耐心的回答了他：“是爷爷座下的副官，一直都是他在管，有时候，父亲也会去看看。” “大伯啊。”楚谨点了点头，“研究出了什么成果吗？” “进展不大。” “我知道了。” 楚谨后退一步，心里的疑问似乎都散了。 可是心里的痛苦怎么也退散不了。 “父亲当年可以说是科研界的一把手，他经手的实验从未出过那样大的篓子，什么爆炸，什么实验，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他还记得，那天他的生日。 父亲说：“在这里等一等，今天的任务很少也很简单，一会儿爸爸就会很快出来，你和小叔叔现在这里玩一玩，想要什么就叫爸爸好吗？爸爸一定会给你过一个最完美的生日。” 他满口的答应，以为他遵守诺言，父亲也会。 可是他一觉醒过来，错过了生日，见到的却是父亲的骨灰。 他竟然就在他十岁那年，死于非命。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无所不能的父亲，不可能就这样的离开他。 这一执念就是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