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夜行者 落雨故（一）
——这瓢夜凉如水， 换尔五更余寒， 温一壶世故贪欢， 折戟沉沙醉海不归岸。 {一}金尊罗刹 脱掉这身夜行的黑衣，他们皆是普普通通之人，但是此时黑衣装束的他们，却是暗夜里的杀者。他们听从于空镜，他们的目标很简单，他们要取，天渊的命。 一切尽然在空镜掌握，修罗的忠心耿耿他知道，但是他更相信他从修罗眸中看到的那抹神色，千真万确闪着恻隐的光芒。可是“丧魂”亦非无用摆设，解掉此毒，天渊必是劳累不堪。那么他的机会便来了，他的“夜行者”，便有了用武之地。 静谧的夜，太适合隐秘的杀者。简陋遭人遗弃的废舍，天渊正在此中歇息，只是不巧，废舍之中，却不仅有他一个旅客。 但是“夜行者”，何曾在乎过多杀一人？他们是空镜一手栽培的杀者，他们学不到“无情诀”，但是他们至少学到了，无情。就如同挥剑砍倒一棵小树或者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易做。若怪便怪，多余的旅客不该逗留在此。 荒野废舍，用不着暗杀手段。因为他们自信，对付被空镜所伤的天渊，对付解掉“丧魂”的天渊，对付奔波一日的“天渊”，会像曾经无数次的任务一般简单。 夜行之衣，融于黑暗，与安静废舍格格不入的杀气，直白了他们目的。 “吾几人特地前来取走阁下性命，不过阁下放心，我们会给你一个痛快的了断，并且，还会格外开恩，为你找一个陪葬。”黑一麻木说道，又将目光转向同在废舍之中的锦衣男子，只是未曾想到，迎来的却是一双写满无所谓的眼睛，以及—— “几位兄台还真是爽快，那么轻易便认定在下必死无疑，竟还是作为他人的陪葬的身份。”锦衣男子瞥向夜行者，语有不满。 黑一眉头微蹙之间，黑三与黑四已同时出手，二人蓄力而发的合击却没有预想一般夺取锦衣男子的性命。锦衣男子从两剑之中的间隙灵活避过，飞身而起间，一把闪烁着太阳般光晕的利剑便已斩向二人。 区区一招，纵然力道非凡，却非能扭转。夜行杀手兵刃全开，四人联手，剑阵逞凶。只是几式起落，却依难耐锦衣男子，一柄光剑在手，闪烁耀目的芒，而天渊已识得锦衣男子的身份，“雪日光华”——只有历代天罗门门主方可拥有的宝剑！ 此人便是天罗门门主——上官秋，天罗有剑法名为罗刹，天渊十年前曾领略，未想到十年后的今日，在这荒野废舍，竟又再见。柳安颜曾语，天罗剑派遭空镜残杀，十层罗刹剑，亦难敌“无情诀”，然在众弟子拼死相护之下，上官秋终得以脱逃！而此行，上官秋只有一个目的，便是一助天海，清灭黑暗，为众弟子报仇！ 江湖江湖，怀揣仇恨的江湖人，总太多。 罗刹剑出，金光流离，仿佛克了夜行者一般，四人联手，竟征讨不来丝毫优势。只是黑夜之中的杀者，始终贯彻“破釜沉舟”的信念，四剑齐出，索命无常。 四剑相向，上官秋被围在中央，罗刹剑强，却顾及不到身后。一式之间，他可以取走身前两位杀者的性命，但是自我亦会被身后杀者的剑贯穿。以命换命，以此为筹，当真是上官秋所要？ 他非多管闲事之人，但他最容不得，便是他人轻视的目。在被一次次的轻视之后，他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高台。他宁愿死在这座高台之上，亦不愿就此妥协跪着坠落。 “雪日光华”，天罗之宝，于上官秋身前，隐隐浮现一座金尊罗刹向黑一与黑二袭去。而此亦给了黑三与黑四机会，留予上官秋一个必死的局——选择同归于尽的方法，是他对天罗之意志最后的秉承，亦是他对黑暗最后的抗争。 而夜行之人，同深受死亡之惧的迫压。他们不是看破生死的高人，但是他们对同伴有着绝对的信任，他们坚信，夜行之式必快过罗刹剑法，而这样，他们夜行者，便不会有人倒下。 但是，夜行者忘了一件事，他们所谓的剑速，在天渊的眼中，就是一场闹剧。 元气有伤，然此事因他而起，天渊自不会坐视不理。自投罗网般步入夜行者的杀阵之中，凝气为剑，落雨飘洒。雨滴落地的瞬间，却又纷纷回溯天上，时空仿若逆转。 废舍安宁，剑止无声。 上官秋没有死，天渊亦安然，而夜行四人，纷纷倒地，脖颈之上，红痕一道，致命伤。所谓破釜沉舟，必将卸下所有防备，所谓破釜沉舟，却在未着岸之时，被他人沉了舟。 上官秋惊诧看着天渊，良久，才吐出话来，“多谢这位兄台救命之恩。” “此事本与阁下无关，是在下连累了你。”天渊所言确是，夜行者欲寻之人，本就是他。 可是连累不连累已无所谓，上官秋在乎的是，方才的自己是不是看到了一场幻。 身在废舍之中，亦会被一场雨席卷？可是这场雨，又为何停得很突然？ 那一瞬间的雨落，竟埋没了“雪日光华”的灿烂。纵观天下，上官秋自忖能胜过“罗刹金尊”的人不多，可是眼前陌生的男子似在轻描淡写间，便超脱了罗刹剑法无法逾越的界限。 只是当时情况非尽如上官秋所想，天渊以“落雨回溯”一举击杀四人，亦依赖“罗刹金尊”所创造的契机，这一场胜利，是二人合力的结果。 “不知方才兄台所用为何剑法。”隐隐之中虽有预感，但是上官秋依旧要亲自确认。 “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