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荆天渊 柳安颜（三）

    五日有余，危险期惊魂而过，颜儿长松口气。只是如今，他耐不得这种煎熬，面见不到寒儿无恙，他心自不可能安宁，他欲离开此处，却被颜儿拦下，他的心思，她何尝不知。

    “你让开。”他冷漠说道，他迫使自己不得不如是做，再是花言巧语，正邪不两立，这是不变的定理！或许，如今，唯有怒而远之才是她于他来说，所剩的唯一。

    “天渊，你伤还没好，我不会让你离开！”她决然说道，心中再知不过，凭他现在的重伤之躯，与父亲相拼，无疑于蚍蜉撼树。他太容易受伤，而她，最见不得的，便是他受伤。

    “与你无关，你让开。”心痛的何尝只有她一个？只是，他唯有故作绝情，他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一定不能心软！

    然，她没有让开，挡住他的出路，眼神怯怯却不退缩。

    “你若是能敌过我，我便让你离开。”他的性子，她再懂不过，但是于今，就算死在他的手中，亦要阻他贸然出行。

    她不怕死，如果在他的心中她已死却去，那么死在他的手中又有何惧？

    既然如此——

    “得罪了！”他随然冷哼一声，不再迟疑，执掌而上。世间至爱，竟落得这般兵戎相向的下场！

    针锋相对，却各自手软。颜儿的武功可谓绝顶，纵然是他，亦要惊叹一番，只是当前，他无暇顾及太多。

    招式愈渐凌厉，而之于他，负担亦是越来越重，这种相搏，是折磨！凭现在的他，胜不了颜儿，凝气为剑却在颜儿举手之间，分崩离析支离破碎。他的水月之幻，颜儿太过清楚。而他已经输给她一次了，输了纯真无暇的爱，输了八年的悲伤与思量，输得他只觉现在除了寒儿自己一无所有。所以这一次，他不想再输了——情急之间，力道顿增，水月交融，清明流动，闪烁府xue，宛若悲歌。而面见如此的柳安颜，终于死心，如果结局已经注定，那么这些无谓的执着又有什么意义？交融的不仅只有水与月，还有她的面颊之上划下的清泪，还有清泪之中蕴藏的悲伤，还有悲伤之下无处遁走的苍凉。

    如果贪恋了八年之前荆天渊的拥抱，那么今日今时，权且将交融的水月当做拥抱，让她心无旁骛的接受这一场馈赠，能死在他的怀中，是她最后的安慰与骄傲。

    后退数步，直到跌撞在洞府后墙，而后，有血迹，自颜儿口中流溢而下。

    颜儿不挡不避，林渊情急已及时收力，然则仓促之间，余威犹在。

    “颜儿！”他匆忙上前相扶，所有的冷漠不知因何而融化。

    “颜儿，你怎么了！”心如刀绞，他知道自己不该上前，可是那明明是出于本能一般的动作。

    “我没事，天渊，你别担心，只是那日受了一点小伤而已。”数日而来，她终是第一次有了笑颜，尽管眼角还有闪动的泪光。只为他眼神之中的关切，于她而言，便是最美的晴天。

    “颜儿，对不起。”他心痛得将她搂在怀里，这一瞬间，隔绝了八年！他早该知道，那日一战，柳冥风的最后一击蓄势待发，而他已陷入昏厥，触之必亡。千钧一发，定然是颜儿赶来护住了他，柳冥风匆忙卸力收敛，然绝顶一击还是伤到了她；他早该知道，连日不辞劳苦的为他疗伤输送内力，连日的以泪洗面，早已拖垮了她一个女儿家。然她还是故作坚强，望着他的面颊，温暖，却满目荒凉；他早该明白，他根本无法忘记眼前的女子，他的心早就软到不堪。时光荏苒，沧海桑田，纵然一切不胜当年，他对她的爱亦没有分毫改变。

    不是爱到深处，又何以恨之入骨！

    人执拗不过命运，他又何以执拗得过自己？

    “天渊，对不起，对不起，全是我不好，你恨我吧，我伤你那么深，只是我太笨太笨了，没有办法，我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啊！”她的眼泪又流下，只是她所有的悲伤寂寥，却为眼前男子的一个拥抱，全然而消。她知道，她知道，他爱着她，一如八年前，这份爱从初始便已注定了永远。

    “颜儿，你知道吗，我连爱你的时光都不够，又怎么舍得去恨你呢！”他静静地将她揽入怀中，为她拭干释然的泪水，这样的一刻，八年之间，他曾幻想了无数遍。而今，实现。他的颜儿，回来了，回来了，这一次，就算天塌地陷，他也不要再让她离开！

    “颜儿，不要再离开我了，所有的一切，我们一同承受！”

    她重重点头，抚摸着他苍毅的面孔，这般场景何尝不是令她如临梦幻。伤过，痛过，无情过，飘渺过，而今，爱，还是一如既往，完好如初！

    那年的惊蛰，那年的桃花林。

    二人不言而坐，一份悄然而生的情感早已遥遥默默，弥漫了整个天空。

    今朝的洞府，一如回到了当年。

    只是，炽热的唇再没有任何的收敛，吻着至爱的女子，他失而复得的妻，岁月相伴，时光为鉴。心中的悲伤与沧桑涣然不见，他与她，分离聚散，唯爱不减。

    他还是那个荆天渊，满腔热血，多的是一份镇定的寂然。她还是那个柳安颜，纵然处身于黑暗，亦是最纯洁的一支莲，美好宛若天仙。

    荆天渊！

    柳安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