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云散花 落雨声（一）

    ——带走憧憬，

    抹空记忆，

    翻过的卷轴，

    墨点染泪迹。

    湮灭时光，

    撕毁青春，

    凋零的命数，

    落雨伴飞花。

    {一}天海混战

    林渊知道，自己被拖住了。成掎角之势的二人，将他桎梏在三丈土地之内，外有杀声入耳，神楼与天海之战，终于爆发。

    来者，一人金衫一人褐衫，凭伯昏之言猜想之，应为神楼之中的金护法与木护法。林渊无心多言，伯昏之处还需他支援，手中一柄凡剑，轻舞之间，却已流动绚丽光彩。

    “月华”如柱，金木二人占据地利依旧难以抵挡，然既能在神楼之中位居护法之职，必乃经历残酷磨练，一交手，虽知身处不同境界，但二人并未慌乱，各展所长。木以“过堂风”巧妙游走，金凭“九重拳”以刚制刚。将林渊的月华，瓦解得支离破碎。

    但是，破碎的不仅只有月华，还有他们的生命，一道“破水”开天辟地般，二人躲闪而并身的一个契点，被通通贯穿心脏——林渊不愿耽搁，而此番货色在血灾面前，本不堪一击。

    林渊欲走，然有一股猛烈杀气突从后至，闪身避开，前襟依旧被撕开微小裂口，未伤，却使林渊不得不沉心静气面对来人。

    在他衣衫之上，留下小口的，是一枚竹叶，来人的手中，蓄势待发第二枚。

    “神楼护法中，原来还有阁下这般高手。”来人比方才草草死去的金与木，强太多，青衣磊落，飘飘如仙。

    “神楼护法？那般货色不过是探路的棋子，毕竟对付‘血灾’，还是小心谨慎为好。”青衣人嘴角微微带笑，能收取“血灾”的性命，是荣耀！

    林渊声色未动，既然能知“血灾”身份，想必是同死去的七星有关联，“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称呼并不重要，不过如此若是你死前心愿，那么吾愿意满足你。记住，今日取尔性命之人，叫做‘神锋’。”

    以竹为武，旷世之锋。竹叶三枚奔朝林渊，势必要在林渊脖颈留下红痕。但是偏偏，三枚竹叶，完好停留在林渊的剑尖，而后被一阵轻风带起，飘落在地。

    曾凭树叶，教予清角如何以柔克刚，而今柔力在他手中使来，出神入化。

    眉间的一抹皱代替方才嘴角勾勒的浅笑，神锋终于意识到，血灾之威，超出预料——但是如此，更好。毕竟，有价值的猎物，更能引起狩猎者的目光，与满心杀欲。

    青光缭绕，百竹齐发，“神锋”素来，速战速决。林渊未动，“龙吟”过境，将奔袭如潮的竹叶纷纷震落，腾龙从空过，神锋未及防，已被不知何时斗转在后的林渊，一剑挑开皮rou。鲜血飞溅，竹叶再起，这一回，距离如此之近，神锋自信，林渊不可能再躲过。

    然则若以寻常目光看待血灾，那么神锋必然只能接受失败，月色如水，水中映月，连同竹叶，亦化为水滴，交织成水月之剑最后的绝式——水月相融。

    神锋痛苦之声自喉间迸发，被一股超然之力带上半空，而后凄惨落地，犹能站稳，已是奇迹，但是他的右臂，今日势必不能再挥动竹叶。

    “‘血灾’，果然名不虚传。”神锋捂住伤口，鲜血染红右臂。

    “在吾水月交融之下，犹能退走，阁下灵识，可谓绝顶。”林渊言说，而这一回，他的前胸亦被划下三道伤口，鲜血外溢，如被猛兽留下爪痕。

    “绝顶与否，并无意义，今日一战，是你赢了。”神锋言罢，不再逗留，飞身上了屋檐，而后急速逃走。他若有命，来日自会复仇。

    尽管知晓留下神锋一命后患无穷，然则天海有难，林渊并无时间追杀取命，而在金木二护法与神锋纠缠之际，天海已濒临绝境。

    神楼人多，天海势众，引燃的战火散乱，却也无出天海聚贤大殿左右。将雄之斗，永远是决定生死的关键，而胜利的天平，却已偏离天海渐渐倒向神楼之众。

    伯湘的幻海，在水护法与火护法的夹击之中，趋于干涸。水火本不相融，但是水火二护法，却将默契演绎至极致，火神功声势汹涌，水柔掌暗里偷渡。伯湘在一阵阴柔一阵炽烈之中，有苦难言。

    年华二十余载，若是今日必定淹没，那么只愿，为家园流干最后的热血。所谓浮沉，并不由命，由是他手中冷剑，以及一式，“幻海浮沉”，将水火二人，错落在不同境地，一人被巨浪推向天际，一人被暗流吞入海底。

    只可惜，火护法位居神楼护法之首，不过一人之下，若非几番辗转黄泉边缘，如何将火神功催动至极致？

    沉入幻海之底的水护法失去战力，而被带向天际的火护法，却将这一片幻海，焚为灰烬。

    红莲朵朵，妖娆爆裂，地狱之火，吞噬暖阳。众人惊叹，天地奇观，势如其景，此式名曰，“红莲花开”。

    伯湘被滚滚热浪掀翻，若非以“幻海无边”将红莲凋败，他早已在花簇之中灰飞烟灭。

    “水，这里交给你了。”火护法言罢转身奔赴伯昏之处，他知以主上之力，本无需他插手，但是他太想再亲眼目睹，五行之功的霸道。

    水护法千娇百媚，一袭蓝衫胭脂重。方被伯昏的幻海拖入海底，她不可能不耿耿于怀。她从来不在乎公平，她所疯狂予取的，仅仅是胜利。而在红莲余威之中，犹难站起身的伯湘，无疑会成为“水柔掌”下，又一具沉沦温柔乡的亡魂。

    水柔波澜四起，可是红莲凋落，为何又有一朵梨花悄然绽放？

    被留下伤痕的掌心，泛着殷红的血。来者，念霜。

    “无名鼠辈，只能以偷袭伤人吗？”水护法怒言，可是一阵轻快笑声将她的傲慢湮灭，若言不公，念霜比她，更能做到极致。

    “对于你这种货色，本无所谓手段。”梨花再起，对上水护法的眉心，念霜之式，从来利落。可是水柔探上念霜手腕，一股阴柔之力渡入经脉，执梨花的右手便突然失去力道。水护法目光陡然转锋，自入天海以来，她的杀心从未如此猛烈。

    然若如此即得逞，念霜便不会在其主人身边，听命那么多年。梨花娇弱，不禁风雨，可是她之本身，却是一朵覆雨翻云的梨花，所以又怎么会在不过涟漪的水势之中颓败？

    这一次的水护法，败得彻底，狼狈逃离，只为她从念霜的短刃之上，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姑娘，谢谢你。上次见面，实属在下无理……”

    念霜摆摆手，“本姑娘只是不愿看到赢下我一程之人，被以不公方式取走性命。”

    念霜言罢，收刃的瞬间，梨花却掉落在地，被水柔掌伤到的手腕，如今已动不了。

    有神楼喽啰三五奔来围剿，可是幻海，不再纵容。口中之血比红莲更红，然则这一次，轮到伯湘来保护身边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