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心难舍，故人来
“开什么玩笑！”夏言风对于这等不可理喻的条件，愕然之余，愤然冲其怒斥，“你这是在迷惑我，对吧？我是那种会抛弃同伴的人吗？” “你是在犹豫吗？但最终能够生存下来人，还是只有你一个人啊。”那女声淡然浅笑着，温情中夹带着残酷的气息，“夏言风，我只救你一个人，而在你的内心深处，不也只有你一个人吗？你没有必要为了救那些不可能救下来的伙伴而浪费你的宝贵生命啊。” “是啊，是不可能救下了，郭星他们必须要死的。”夏言风苦着脸，“可是，我的心并非你所说的那样，我不能救他们，但也不能因此丢了我自己的尊严啊。把自己的生存建立在别人的死亡之上，这样的感觉，只会如同梦魇一般没完没了地纠缠着我。” “那是你内心不够强大！不过你也成长不少了吧？”她笑道，“狠下心来做对自己有利的决定，这并无过错，郭星他们也不希望你就此丧命吧？再说，人本来就是相互利用而存在着的，踩着别人的尸体作为你生存的踏板，这本就无可厚非吧？” “对！这无可厚非！但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谁会这么好心要救我出去？传送门的对面，究竟是人间还是炼狱，谁清楚呢？”夏言风的脑子可没有被求生的念头冲昏，“我不会再受你的蛊惑了！这天下不会有免费的午餐，快点从我的精神世界里消失吧！” “呵呵，亲爱的言风，你还真有个性呢。”她笑得越来越欢快，笑声中却隐藏谁也捉摸不透的天国般的神秘，“信不信由你，但我相信等到彻底绝望的那一刻，你会来赌一把的。最后请你记住一句话，不论何时何地，活下去永远是最重要的，失去了生命就等于失去了所有，包括你的伙伴们。你明白吗？这是的仅存的机会了。” “只救我一个人……是我的特权……还是天命的眷顾呢？呵呵……这样做的话……”夏言风虽然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但他还是迟疑了很久。他自身能够存活的条件真的太残酷了，必须要郭星他们还有梦鱼他们这些身边的兄弟伙伴甚至是亲人全都死去，他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大哥……梦鱼姐……”夏言风有种想哭的感觉。不管那个声音有没有欺骗他，如果他真有那么一个独自逃脱的机会，他又该如何选择？这些也许都将毫无意义吧？法尼尔的力量影响两界，等黑暗吞噬了天国大陆，人间也将难以幸免，功业未成，黑手未除，黑色惠也没救回来，临阵脱逃回到人间，她又有何颜面去见他的亲jiejie夏橙橙？有和颜面去见水仙他们？ 从感情上讲，夏言风很难弃郭星他们于不顾，他自然不会忘记最初自己是有多么恨郭星，也不会忘记他最初的那颗“卧底之心”，更不会忘掉郭星、陆宇森都是他的情敌，而他确实是在利用兄弟们的感情为他自己谋利，可事到如今，他纯粹地就是不希望郭星他们死，这无需任何理由，就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救助他们，不论他们相互之间的感情是否真诚，他都迫切无比地想要阻止他们冒失寻死的行为，阻止在他们身上即将上演的悲剧。 郭星纵有千万个不是，他都是夏言风在天国大陆的启蒙导师，没有郭星的栽培，没有他的“梦魇训练法”，就没有如今的夏言风，假使没有郭星的存在，他恐怕早就不知死在哪一个节骨眼上了。每当他脑海里映出这些兄弟们都惨烈死亡的画面，他的内疚感便油然而生，这些人昔日与他聚在一起的笑貌，都像放映电影一般呈现在他的精神世界中，将他冷酷无情的外套给打得支离破碎，多愁善感的本质浮出水面。 就算撇开七兄弟的圈子，露希和黄凯是夏言风昔日的队友，他也不能无视；典勒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忠义豪爽之人，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马里昂等圣骑士，他虽然并不熟悉，但毕竟也是“复活女神陈生”这位昔日恩人的部下；而梦鱼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之间的誓约，比亲人更亲厚的羁绊，以及那誓死守护对方的承诺，都将这两个灵魂深深地束缚在了一起，那超过了“爱”的情意是几乎无法被动摇的。因此，在场的每一个人，夏言风都有无法割舍掉他们的充足理由！ 然而现实终是太过残忍，夏言风什么都做不了，即使他赖着不走，他们多半还是免不了被黑暗撕裂、毁灭殆尽的命运。这些兄弟、朋友、伙伴、恩人、亲人，在夏言风的心底都是无比重要的组成，自己就这么利用他们的死实在说不过去。但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介入与法尼尔魔王的对决中，他能做的也就只剩等待而已。虽然不情愿，但也毫无办法，现在的他只能祈祷奇迹能够稍稍眷顾一下郭星他们，纵使赢不了，也不要太凄惨的好。 “哈哈！”夏言风不由得笑出声来，笑得竟从眼角流出了泪水，“没想到我夏言风居然会为自己的冷血而感到羞愧！我是怎么了？以前的我，难道不是生活在冰冷的个人世界中，唯我独尊，利用一切，漠视一切的冷血动物吗？我不是总以为世界都得绕着我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用别人的死换取我的利益是天经地义的么？可如今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那种如潮水一般的愧疚感攻上心头呢？明明习惯接受世间的冷漠了，却还是割舍不能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失落感，仿佛心去一片，肋骨消亡似的，靠着兄弟伙伴们的死，侥幸捡得性命，我不能原谅自己啊！这不是我夏言风啊！” 精神世界里的嘶吼，换来的是一片回声，那阵阵回声仿若是对他的无情嘲讽。 “风儿……”突然间，一双轻柔的手臂从身后抱住了夏言风，一袭水蓝色的霓裳羽衣在已变作白净无比的精神世界里陡然显得那般空灵奇特，而这天籁般的柔音和熟悉的感觉也都令夏言风的心神瞬间如湖水一般的明澈。 平静的心灵，没有再起波澜，不用去看正脸，他的精神也锁定了一切，那身水蓝色的衣裳从它无中生有的那一刻就已入他的视线，夏言风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出现的，也知道这有可能是幻觉，但本该激动得转身便将对方紧搂的他，还是将呼吸平缓到最畅，精神调节到出奇的发散，平静得无以复加。 “薇儿……”喃喃之语，故作平淡地回应，不言而喻，不论是真是幻，夏言风都应该感到心潮澎湃才对。只不过，虚幻中，他就是因为太不敢相信，所以故作冷淡，这样才不易被迷惑。 “言风……你的灵魂在犹豫么？可薇儿能看到你啊。”那声音仍然轻柔细腻，但从前的回忆却已无法侵略夏言风的心城。 “薇儿……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人间一别，你我久不相见，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夏言风有千言万语要问，如果那个人真是甄薇，她的回答应该不会有漏洞才是。感觉上有些奇怪，但夏言风还是有八成可以肯定，此人就是甄薇，且与先前那个女声截然相异。 甄薇去往天国大陆，如今身在何处，全然是个谜，但甄薇的回答却令夏言风大吃一惊。 “风儿，我知道你一定在怀疑我存在的真实性。没错，我现在还没有回到你的身边，但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你的心跳。”甄薇到底是甄薇，就连声音都还是那么迷人动听，即使不刻意做作，那独特的天然魅音也足可令每个正常的男人全身酥软，不可自制。 夏言风搞不清怎么回事，但就算那个人不是甄薇，他也不可能真的不为所动吧？ “我现在修炼到的水平，还有我天赋的相加，大概不会比传说英雄要差吧？风儿，虽然我能够钻进你的脑海里，可是……你所面临的黑暗，我也无法干预进来……”甄薇继续解释道。 “难为你了。”夏言风长吁一声，虽然不知道甄薇具体修行得如何，但至少可以肯定她还存在这个世界，也便好歹给他保留了已份念想吧？故人就在面前，他曾念之不回的人，那个美到几乎不真实的人，还存在着！就冲这一点，他说什么也要留下自己的性命不可！ 环抱的双臂，是真实的触感，夏言风回身就是一抱，他已经足够克制了，可他还是选择了紧紧将那个人拥在怀里，哪怕对方只是一个随时都会消散的幻影。 他控制住了泪奔的冲动，他的内心在甄薇面前，就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有千千万万的委屈和离别之苦要对她诉说。曾经在梦魇的世界，夏言风已经失去了她一次，当时的感觉是那般真实得痛彻心扉，而只有握在手里的才更有安全感，而这样真实的感觉，实实在在的人体，温暖的不再是体温，而是人心。 “风儿……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我们何尝不是一样？我多想再见你一次，可我也不希望你失去那些重要的人。” 相拥良久，夏言风退了开来，凝视着眼前的美人，她的容颜依旧如仙女一般，绝美脱俗，净丽透亮，白皙的肌肤，曼妙的身姿，一切如故，那双媚眸也如同儿时那般，在阳光下的无比澄澈。甄薇的美丽，比之过去有增无减，而且那种神圣纯净之感越发明显，她身上的气息透散着捉摸不透的神秘却又没有太明显的侵略性，就好像是真正的“女神”，已经完全没有了小家碧玉的羞怯，更多的，则是夹杂在亲切和冷艳之间难以猜透的特别气质。 “薇儿，你说得对，我现在居然只能等着他战败而死却无所作为，我……”说到这里，夏言风的鼻子真有些酸酸，恨不能潸然泪下。 甄薇已经不是当初的甄薇了，她比过去更神圣，也更美艳，有如一朵高高在上的鲜花，孤高冷丽，一枝独秀，这或许是她中间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修行旅程，又或是她接触过黑暗，也为生存而战斗过、残忍过、杀戮过。然而变得是气质，不变的却是那颗想念彼此的真心。 “风儿……我相信你……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的……”呢喃的最后一言，夏言风双手的触感渐渐化作冰冷的空虚，甄薇的身影渐渐在话音落下时淡化了痕迹。 甄薇的精神介入魔法显然不能维持太多的时间，更何况还隔了如此遥远的距离。这回，夏言风眼看着消失无形的甄薇，却没有呼喊也没有露出半点不舍的表情，内心反倒是出奇的平静。因为他知道，不论他如何挽留，要走的终究留不住，而该来的，想赶也赶不走。 “薇儿……我们还能相见吗？我会等你的……”魂归现实，夏言风幸福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