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逃出秘境

    二人事情要从百年前说起。

    昆仑山闻名海外，听说是一仙山。群山峰峦峻秀，崖壁陡峭，林木森森，遮天蔽日。来往游人，多驻足流连，沉醉灵秀，留下诸多名句。只是深山野地，幽隐重重，多有沮泽，瘴气弥漫，又传闻有山鬼精灵，生有龙蛇，尽现幽深。狼虫虎豹，震慑山麓，因此常有人失亡，时过境迁，踪迹绝矣。

    而此事，便事起昆仑西峡山秘境，其山仙韵更甚，但山峰白云沸腾，便似有意遮盖仙踪，如水墨千里。时值新年伊始，远远的有一人从雪峰滑落而下，其踪影不定，转瞬间便能跃出丈许，衣白胜雪，耳后黑发飘飘，衣襟有血，怀中抱一婴儿，右手握一把三尺寒光青剑。眉目俊朗而精气不足，面目苍白，俯视婴儿，目有柔光，口角有爱怜。婴儿却不啼哭，瞪着一双喜人黑眸，扑闪扑闪轱辘转动着，小口微张，似是做出口型，却不吐字，惟孩童天真烂漫无疑。

    此时已是日暮，暗色苍茫，暝烟四起，明月冷光溅射，百代过客身子微微颤栗，咳出一口鲜血，目露柔光，摇首悲道：“你本不该来，难存天地间。”言语凄凄，多为无奈，则又似扪心自问。那童咧嘴一笑，只是张口，缺不出声，即便是如此，亦令百代过客喜不自禁。其怔怔道：“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正说时，忽远处人影一闪而过，清风打着璇儿，带起飞雪，转瞬到身前，女子清音已至：“师兄既知异族难存，何必作此逆事。”

    但见这女子一身黄衫，映雪下，色清而丽，一双杏眼闪光奕奕。见怀中女，面目一变，手掌高举，眼露凶光，寒声道：“师兄，叫我先将这孩子杀了。”语音未落便一掌朝女婴打去。百代过客身子打着旋儿，巧身避过，足下一滑，至五米外，回眸而望：“师妹且慢，放过她吧。”

    “休想！”

    她衣袖挥舞，水袖流云飞来，孜孜有声，乍高乍低，婉若游龙。百代过客窘急，右手青剑微振，刺入水袖，一分为二，便有一袖回旋，打在小腹，一击便将之打倒在地上。许是恐伤着孩子，手臂微曲，身子转侧，一口鲜血喷在地上，青剑亦是已被折断，落在这孤寒的雪峰。他本是翩翩儿郎，昆仑侠士，岂有如此狼狈之际，却是为了一婴孩如此。

    轩辕无敌见此‘啊’的大声嚎叫，她衣裙飘飘，黑发凌乱，双目通红，美容浮现疯狂痛苦之色，厉声道：“你便是永远也忘不掉她，为了这孩子，你是准备不活了吗？你的剑都没以前快了你知道吗？”

    百代过客摇晃着身子，半跪在地上，见孩子无恙，心下稍安，长长舒气，半咳着：“剑不快，便是因为我心有牵挂。”

    “那我呢，我剑却更快。”

    “你剑快，是因为仇恨。”

    轩辕无敌咬牙道：“你这样，值得吗？”

    百代过客坚强的起身，苦涩笑笑：“不值得，但我觉得痛快。”

    “我以前觉得我是无所谓的，一心练武，而当数年后再见，我发现她已为人妇。后来思索，似乎我每去后山，山野总是开漫烂，唯独那次不是。”百代过客招手，一柄细剑入手，她目中有恨意，似欲喷火。百代过客视而不见，坐在地上，好似撒泼打滚，却对怀中的婴儿顾及的很，他张口道：“便是那些年师父罚我于后山劈柴，我观那白狐才练成了提纵之法，那些年你我同生。师父入门之言，便是勿要与妖人互通，我却又如何不知。你说这爱与不爱，又如何得知，恐怕这世间的人，皆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轩辕无敌见百代过客如此，好似入了魔障，顿时疯也似的大叫：“啊呀，这个狐媚子，毁我师兄，待我归去，便要将她挫骨扬灰。”

    百代过客内眦有泪，伤心忡忡，拊膺顿足，满声悲戚，幽道：“昔日我被师父责骂，便是你给我送饭，记得我练功不足，砍樵偶遇白背黑熊，几乎命丧熊掌，万般危险之际，却也是师妹及时赶到，出手相救。师妹你心地善良，一只白兔也不想伤害，当年我送的白兔，却还在师妹的闺中。师兄我每每想念，却也是辗转难眠，不怕师妹笑话为兄，早年我也曾想过与师妹共结连理，当是师父之言，你我二人青梅竹马，便是师父也待我如亲儿，教我知识，传我功法，我百代过客再如何没良心，却也是对师父恭敬的很。”

    他说着朝着轩辕无敌看去，见其面色微缓，眼中有异彩闪过，左手偷偷在地上画着奇怪痕迹，紧接着又是凄凄道：“此间多牛鬼蛇神，蛇虫鼠蚁，却是与人对立，但师妹你曾与多**物为伴，小师弟也曾送你小龟，师妹爱的很，为何偏偏到了这孩子，便失了怜悯，这婴儿虽说是妖人，但终究是初生未染的一条小生命，你忍心取其性命？再者若是悉心教导，从小与人共存，他日渐渐食素食，懂人情，知世故，又与咱们何异？”

    轩辕无敌蛾眉微蹙，而较之前却是好了很多，持剑的手也慢慢放松下来，声渐缓，眼闪烁，霞飞双颊，颇多风情。不由柔声道：“师兄既知师妹之意，因何又要去喜好一个邪门的狐媚子，莫非是师妹长得不好么？”

    其言温婉，而又夹杂无限幽怨。百代过客心中突突。急忙道：“不不，师妹君姿质美，聪慧夙成，便是门其他弟子，皆是有些心思。只是……”见百代过客犹豫，轩辕无敌急道：“只是如何？”

    百代过客道：“只是你我虽同山，但却终究是无法面对，因为我曾路过你的心，看到她的炙热，很抱歉，那不是我能承受的。”话犹未毕，轩辕无敌面色骤寒，手中细剑再度发出嗤嗤响声，她剑指婴儿，冰冷的声音，似乎比这九寒天更加阴寒：“既然如此，那就先诛杀这妖孽，师妹再带师兄回山。”她叫了声，手中细剑直直刺来，百代过客坐着不动，抬头看着轩辕无敌，突然面露笑意，身下一朵白慢慢绽放，细剑划过，穿过身子，没有鲜血出现，人影也渐渐作做碎片，消失在这雪峰山脚。轩辕无敌身子一晃，怒目大呼道：“百代过客，你竟敢偷学师父的昙一现。”

    但此处，却早已经没了人影，唯有那断了的青剑。

    轩辕无敌状若疯狂的大叫几声，嗤的拔下地上细剑，又挥袖收去青剑残剑。脚尖轻点，不留痕迹，渐消于飞雪天际。

    昆仑山脚，寒风凛冽，呼呼刮过，如刀子似得，削得人脸颊生疼，忽地一道人远遁而来，这大雪纷飞的天地，瞬间传来啸声，百代过客好似被天地吐出来一般，咣当一声倒地，狂吐着鲜血。他嘴唇微微抖动，已经开始发紫，只因身上伤势过于重了，只得跪在雪地上，关心的看着怀中婴儿，见婴儿无事，便痴痴笑了笑，艰难的摇摇晃晃转身，控制住打颤的小腿肚子，望了望那模糊的大山，随即磕了三个响头。

    雪地中，脚印深浅不一，他拖着重伤的身子一瘸一拐，终于出了这片贫瘠之地，只给这昆仑山留下了一个萧瑟而孤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