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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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王庭带回消息,白奴的命灯,未灭。 这让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怎么治她,却又棘手。 白奴自己是皇朝最好的祭司,现在倒下的却是她自己。 她是……自尽的。 虽然不明白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她没有听到珍珠的消息怎么就会自尽……但是随着她自灭了命门,心魔已经化成了最可怕的毒素,快速侵蚀她的身体。 为什么脉动还有? 陛下也不知道,也没有见过。 他阅历广,但毕竟不专精此道。若是帮白奴涅槃重生倒是可以,可要他处理这么复杂的病情,还真是有点为难他了。 是夜,云喜守着白奴,青奴立在一边,他的面容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神色。 半晌,他道:“你瞒着陛下,帮了那妖鲛很多次,不然,他早该死了,我阿姐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他的口气很平静,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大声谩骂什么的。 只是说出来的话,依然不中听。 可白奴都成了这样,云喜实在是懒得再跟他争论了。 这条路,是白奴自己选的。青奴呢,从未尝试过从白奴的角度去理解她。 他也从未反省过,哪怕陛下亲自动了手,让他去跪诛仙台,他也从未反省。 …… 深海。 那海底幽暗一片,上古蚌母,在角落里静静地沉睡着。 突然,它体内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那仿佛爆裂一般的冲击力,几乎要震碎这海底最坚硬的蚌母! 周围的水流也被带动,一阵一阵地掀起剧烈漩涡。 深海的漩涡终于把蚌母搅动。 它被狠狠抛入了漩涡中心,然后,重重地,摔回了原地。 一只匀称美丽的手,仿佛举重若轻那般,慢慢地,从里面,掀开了蚌母的背壳。 海域之王纯血鲛人,从蚌母之中重生。 他面前静静地漂浮着一个人,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你来干什么。”珍珠冷冷道。 “莫急啊,我们几千年的交情,我的秉性,你是了解的。” 那人轻笑,张扬的红发在水中摇曳,蚌母体内的光芒,照亮了那俊美邪佞的容颜。 不是云染又是谁? “你的秉性……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珍珠冷冷道。 “我这里有一件,互惠的好事,你要不要听一听?” 珍珠冷笑。 互惠? 云染是个什么心思,珍珠焉能不知道?若是这世上第一聪明人,心眼开了十窍,那他必定开了十一窍。 他嘴里的话,就算再有诱惑力,你若是当了真,便只等被他算计得,连骨头也不剩下。 珍珠垂下眸,道:“我本必死,月和和云喜救了我。” 这是拒绝和他有任何合作的意思。 云染有些惊讶地笑了笑,后道:“月和那厮竟是转了性……可他为什么,又逼白奴自裁呢?” 珍珠的瞳孔猛地一缩。 “或许他也不想。白奴跟了他数千年,是他手下第一爱将。再则云喜珍爱白奴,以他如今对云喜的宠幸,云喜若是以身相互,他也不会下此狠手。所以,你大概不信我说的话。” 珍珠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他。 云染只是笑。他的容颜本是国色,眉宇之间有些血腥气,却又不像百手那种嗜杀大妖那样显得暴戾。他的血气,显得又冷,又清澈,仿佛是他眉间,最好的妆点。 他不像个混血儿,他像个魔头。 譬如,此时,此刻,他很懂得,怎样去拿捏对方的心思。感受着,对方的心上下起伏,给他带来的快乐。 “万年来月和一向刚正不阿,从不容情。天律又是他一手所定。他啊,从未破过例。可是,他却破例救了你。” 珍珠沉默了半晌,道:“所以,我凭什么相信你的鬼话?他若是真的要逼白奴自裁,救我干什么?” 云染笑道:“可是,救你是背着人的,白奴却是众目睽睽之下被带回王庭的啊。再加上青奴咄咄逼人……白奴除了自裁,还能怎么办呢?你若是不信,去看看,也不废你多少时日……” 那一瞬间鲛人像闪电那般劈开了水流,同时被劈开的还有他的心。 云染太狡猾了…… 他知道。 可是心痛难以自抑,他管不住他自己! …… 是夜细雨。 云喜本就难眠,此时就突然被惊醒。 只听得窗外,滴答滴答,滴答滴答,雨儿啊,一直下。
那雨下得缠绵悱恻,又带着些许哀恸之意。 云喜猛地坐了起来,就看见陛下已经下了床,一身玄色长袍,在窗边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陛下……” 云喜忍不住也披了衣裳下床,轻声道:“陛下,这雨……” 她有些忐忑。 陛下没有回头,望着那黑暗之中的雨幕,道:“凤栖……曾经说过一句话。” 凤栖? 那不是云喜的母亲? “她说,大道三千,情劫最苦。” 云喜一怔。 从陛下嘴里,听到“情劫”两个字…… 他的心……原是早已经荒芜了的,无欲,无求。 因是,他是说“情劫最苦”,不知为何,就艰涩得,让人想要落泪。 “白奴看似平淡,其实却最是多情之人,这次恐怕是走不出来了。”他有些疲惫地道。 云喜僵住半晌,才道:“陛下啊,您……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他望着不远处的夜幕,却是不做声了。 云喜拉了拉他的袖子,道:“陛下,白奴她……不是还活着吗?” 他没有低头,却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低声道:“乖,喜儿。”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希望她长大…… 其实活得这样漫长,是一件让人非常疲惫的事情。你永远都不知道你要面对的下一个劫数是什么。因是,那么多的老神,选择了涅槃。 她还想说什么。 可陛下却伸手出去,亲自关上了窗。 “睡吧……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起来。”他道。 云喜隐约明白了过来,忍不住就问道:“那陛下呢?” “和你一起。”他道。 那一瞬间云喜的心跳得很快,虽然不明白陛下为何要这么做,但她只觉得感激得想哭。 她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孤真的不走。”他耐心道。 她却道:“不是怕陛下反悔……只是想挨着陛下。” 月和一怔。 …… 雨幕之中,内湖之上。 隐藏着,绝望的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