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陆奇正在书房里修订《北域军要全图》,管家陆近前来禀报:“将军,有要事!” “嗯,胡兵上次惨败我手,不料贼心不死,扰边之事半月内连生三起,圣意未决,朝臣疑惧。【】我与义兄沙丞相约好了明早面圣:我上《北域军要全图》,立论攻防之道;义兄上《谏圣王论战和之利弊》,树扶君臣之志。” “比这事更重要,更紧急!” “胡说!”陆将军连头也不抬。 “将军,给您送儿子的来了!” “你说的是送子观音吧?哈哈。夫人的产期还有十九天才到呢。” “方才门外来了一个美艳的女子,说是来给您送……儿子的,我觉得这事挺复杂……” “是你自己挺复杂才对。去叫她进来,我亲自问清楚就是了。” “到这里吗?万一夫人发现了……” “陆近,你今天是不是想婆婆,想mama了?赶紧的,我可没空陪你。” “可是她……赤身露体的……” “什么!”陆奇火气上冲,“陆近,你连精神病都分不清吗?赶走就是了,完事看夫人那边的情况可都好,我一会忙完就过去。” “将军,我敢保证她的精神没半点问题!” “那好吧,陆近,你这可是自找麻烦——先不说她不是二夫人,假如她真是二夫人,你说你看到了二夫人的身子,我该怎么对你才好?” “将军,我错了……” “待会再给你算账,先去叫她进来吧。别忘了找件合适的衣裳给她穿上,咱们也算是半个书香门第,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哪怕是站在鸡鸭面前我都觉得无地自容!” “是,将军。说实话,我听了门童的报告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也是找件衣服给她穿。我从老婆的衣服堆里找了件最像样的衣服,见了她第一件事就是把衣服给她,叫她穿上……说来也怪,我明明见她把衣服穿上了,但是衣服最后又鬼使神差地回到了我的手里……” “陆近,我现在真希望你是在胡说八道!她人现在何处?” “在西客房,我这就去带她进来。” 很快,陆近带了一个女子进来:陆奇看那女子美如林外的朝霞,如远山的触角,她身着天青色的衣服,草青色绣鞋,不施粉黛,也无任何装饰。 “陆奇代表本人及家人给小姐赔罪!”陆奇鞠躬致歉。 “‘大可将军’忠君爱国,威名远播,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女子回礼。 “奇怪,一直都是光溜溜的,怎么将军一道歉她一下子就穿戴整齐了?”陆近悻悻地说道。 “别在这丢人现眼了!”陆奇喝道。主人的训斥陆近根本无暇放在心上,出门后他将刚才那个门童叫来问话,却发现刚才的事门童已全然不记得了。他越发地郁闷,后来想到自己也可能会跟门童一样很快地忘却,这才释然了。 “陆先生很有慧根。”那女子言道。 “不敢当。陆奇一介武夫,心想着能为家国天下出一份力也就心满意足了。敢问小姐,送子之语当何解?” “敢问陆先生对‘仙’如何理解?” “俗语说‘得道成仙’,‘仙’应该就是‘得道者’吧?” “仙有三种:曰天仙、地仙和人仙。修道者若有慧根,砺修行,得机遇,才可升天成仙,与日月比寿,此为天仙;寿有短长,力有强弱,若能跳出天地牢笼,得天仙之法能者而无天仙之际遇者,此为地仙;人为万物之灵,天精地华所生,若能通达天地之机,掌控神鬼之变,享枯荣之凡体,能为天仙地仙所不能为者,此为人仙。天仙绝情弃欲,地仙有情有欲,人仙有情无欲。” “贵客妙论,陆某生平头回听说。” “门童愚浊,自认为见到的是我的**。管家灵路未通,自认为见到了门童所见的一切。将军灵心慧眼,所见的是我的驭前之气。世人执着于真假,殊不知所见非所见,所想非所想,眼与心貌合神离,当如左手与右足。” “还没请教,贵客此来所为何事?” “不敢隐瞒将军:贵府今日有大喜,小女子特来道贺,薄备血木剑一柄,送与二公子。” “陆某膝下只有犬子一人,夫人产期还有些时日,仙客莫不是进错了门?” “莫急,莫急。烦借将军腰间玉带一用。”只见她右手接过玉带,左手食指轻叩三下,默念了声咒语,于是乎玉带自行飞起,在空中划了个矩形,紧接着从那矩形里伸出来一柄木剑。 她将玉带和木剑一同交予陆奇。陆奇将玉带收至腰间,提起木剑察看:木剑长约两尺,宽一寸余,色如鲜血,轻若无物,无锋,无半点纹饰。“我陆奇戎马半生,不信神明,不畏死生,光明正大虽不敢当,但本人平生最恨装神弄鬼、居心叵测之辈。” “陆将军十三岁从军,十五岁威震四海,定西征南安东平北,人皆敬服,先帝曾言‘有奇将军在,我朝江山大可无虞’,将军因此得获‘大可将军’美名,人臣之功至伟。将军一向谦和恭让,但是有句话小女子还是不得不说:二公子乃人仙之祖,将来的功业远在将军之上。且说这剑的来历:盘古开天辟地之后,躯体化为山川草木,他鬓前的一根白发化成一棵血木;其后,共工怒触不周山,血木被天柱压折,后世奇匠鲁班偶得一枝,削成血木剑留赠人仙之祖。” “竟是如此曲折!” “此剑无锋,却能开山裂石;不杀,却能披靡千军。” “这么贵重的礼物陆某万万不能收!” “请将此剑悬于二公子窗前,可保你陆家七十年荣华。另外,我这里有几句真言,将军务必牢记:父子缘三年,非病亦非愆。龙云迎祖归,相送莫迁延。君家颠危时,花明静待看。云游捉四凤,愿隐美名谈。” “陆某学识浅薄,以后再慢慢体悟。时辰不早了,我亲自送你出去吧。” “哈哈,送不得,送不得。”只见她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瓶,打开后异香扑鼻,转眼间,她便随香味一起,消失了。 陆奇听人说过西洋有一种魔术,能惑人心眼,以假乱真,没想到今天还真让自己给遇上了。夫人博学好思,她一定很感兴趣。陆奇问了下人,得知夫人正在沐浴,这是夫人的一项癖好——晚饭前沐浴。陆奇的正事已经完成了,此时他正思考着哪种表达方式更精彩,以便晚餐时在夫人面前大显身手,不料越想越乱,那种兵败如山倒却又完全无计可施的挫败感是他从未有过的。
“将军,大喜,夫人生了,是位公子!”陆近又冲了进来。 “夫人不是在沐浴吗,怎么这么快就生了?” “就是在沐浴的时候生的,这会已经转至卧房了。” “让开!”陆奇飞奔至卧房,看见夫人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夫人,这是咱们的儿子?” “当然不是。他是后院的石榴树上结的!” 屋里的下人们跟着哄笑了起来,陆奇并不介意。“夫人辛苦了!” “一点都不辛苦,真的!”大家又笑了起来。 “人常说,生一次孩子等于绕着鬼门关转了一圈,上次生绪儿的时候夫人简直就是九死一生。” “这次没有。说出来都没人相信,我都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出生的。”夫人用手指轻抚了一下孩子的脸。 “夫人快说!” “急什么,孩子这不已经生出来了吗?你知道,我在水里一泡就犯懒,迷迷糊糊就做起梦来……有一位仙子,给了我一把血剑,血红血红的,怪吓人,还说什么要挂在床头……我一想,剑是凶杀之器,血剑难不成是血光之灾?我一下子就吓醒了……醒了之后,看到浴盆里的水全不见了,儿子已经出来了……” “儿子没哭?” “可不是呢,把我魂都吓没了……摸摸看看,我才敢活过来……” “我抱抱。”二公子睁开眼睛看了看陆奇,很快又睡了,“洗澡水漏完了?” “没有啊,周围不见半点水迹。雁儿她们两个就在旁边,压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你说怪不怪?” “夫人,方才有一个自称人仙的女子到咱们家来,她知道儿子今天出生,还送了一把‘血木剑’,现在就在书房,不知道是不是你看到的血剑,说让挂在二儿子的窗前,不是床头,能保咱家七十年荣华……真是奇事!”陆奇讲得很乱,拼凑起来起码有四五遍。 “她为什么不给你托梦,亲自来见我呢?” “夫人,你书读得多,你怎么看?” “我以前书是读得多,但是呢,嫁给你之后,学的那些东西早就在冷宫中冻死了。” “都是为夫的罪过。” “将军误解了。人都要读书,怕的是钻进书里自立为王。我以前学的那些东西要是不冻死,就不可能焕发新生命。奇人异事、讹传巧合逼人耳目,别有用心的人最善于利用这一点,将军还是释怀的好。” “她说咱们的儿子是人仙之祖,将来贵不可言。” “将军,为善福自长,为恶祚必短,无须徒增烦恼。” “夫人言之有理。陆近,去书房把那木剑给烧了,就当这事从没发生过。” “是,我这就去。”陆近笑着退了出去。 “将军,二儿子的名字不如就由我父亲来取吧。” “夫人做主就是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