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灾（四）

    雷扬背着背包四处张望，脚步很快的朝着家的方向小跑。小紫面不改色，呼吸平稳，眼睛带着焦急紧紧跟着雷扬。两人看着远方，不少地方都闪着红色火光，一股股黑色浓烟直冲半空。

    雷扬看着空无一人的城市边缘区域，下齿不禁咬着嘴唇，这一无意识动作暴露了他寒冰面孔下着急上火的心情。小紫边跑边自言道：“要是有自行车也行啊……”雷扬擦了把脑门的汗水有些气喘：“小紫，城市出大事了，那些东西是不是陨石碎片？”小紫惊骇看着雷扬：“世界末日来了……雷扬，这是不是前奏……”雷扬脸色瞬间苍白写满恐惧，嘴唇发白哆嗦道：“小紫……”他的眼神里充满着难过，不舍。

    2012，世界末日……小紫到底在哪里才可以安全？不行，我必须找到“组织”！只有“组织”才可以打开另一条黄河所在的空间，那样的话小紫就可以活下来！心里经过短暂惊恐，瞬间打定主意的雷扬面色恢复平静，他郑重对小紫说道：“小紫，放心，没事的。我会保护你的。”小紫紧紧握住雷扬右手，看着他点点头。

    沉默，两个人都在沉默的奔跑，都是满怀心事的机械迈动双腿奔跑。雷扬脑子里想的是怎样找到“组织”把小紫等人托付给他们。小紫想的是自己一定要拼命保护好雷扬等人，并且开始在脑子里做着末日来临的应对计划。

    跑了好久好久，雷扬，小紫，终于从大同市边缘跑进城市内环。一辆冒着浓烟，熊熊燃烧的奥迪A8出现在他们眼前。

    雷扬拉着小紫慢慢接近那辆奥迪，两人并不是看汽车，而是奥迪汽车从中间陪剖开，只有末尾相连，那里卡着一块燃烧的片状物体，有半个桌面那么大。雷扬捂着鼻子从奥迪前端绕过，他看见驾驶室里面有两个人被大火包拢，全身黑乎乎流淌着尸油。小紫从车另一面也走到后端，她仔细审视那块片状物体。

    “雷扬，你看有字！”小紫喊道，“嗯？我看看。”雷扬回应着迅速绕到小紫身边。只见那块燃烧的物体表面有模糊不清的一个半字母，分别是“u”和半个“a”。“雷扬，不是陨石碎片。”小紫放松的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又说：“说不准是欧美国家的航天飞机之类的机器。”雷扬点点头：“还好不是陨石碎片。”随即他质疑道：“难道是中国用激光武器击毁了所有美国布置在外太空的精密机器，这些碎片可不是一个机器分解出来的。”小紫抬头看看昏沉阴暗的天空：“战场，延续到天空之外了，立体化战争展露形态了。”

    雷扬轻轻拉了拉小紫衣服：“我们先回家吧。”小紫掏出手绢擦了擦雷扬的汗水：“看看你流了好多汗啊。”雷扬拿过手绢一边擦汗一边拉着小紫小跑：“身体素质有些下降了。不过跑回家还是没问题的。”

    随着接近城市内环中心，道路两旁出现了被砸毁，或是正在燃烧的居民建筑物。人们带着惊恐绝望，乱哄哄的好似挣扎的蚂蚁。孩子，女人大声号啕，男人们大声嘶吼着传递信息，或是抢救，或是灭火。可惜这一切只是徒劳的自我安慰。男人们都知道，面对突如其来的祸从天降，所有救援手段都是无用功，但是女人，孩子可以用哭泣宣泄恐惧，男人只有不停地找事情干，不停地找事情干，尽量没时间去想，才能把心里的恐惧压抑。

    雷扬，小紫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对家里人的担忧又加重了一层，各种不好的想法霎时充斥两人脑海。汗水随着雷扬全力奔跑早已把他身体湿透，每一次头发甩动都会溅出汗珠，就连擦汗的手绢都可以拧出水来。小紫此时身体也是渐渐渗出汗水，胸前后背湿了一大片，映出了内衣颜色。

    “吱”急刹车声音响起，雷扬扭头一看，一辆警车停在他身边。马波波满脸汗水的探出脑袋急切喊道：“雷哥，小紫，上车。”看着马波波焦急的面容，听到他急切的语气，一瞬间雷扬脑子里“嗡”的蒙了，眼前出现银白色光芒刺眼。早已体力耗费过大有些不支的雷扬以为家里出事了，那时候没有看到弟弟的抽空无力感觉再次袭来！

    小紫赶紧扶住身体摘歪摇晃的雷扬，同时自己也产生了不祥的想法，努力地控制气息问马波波：“我们，我们家出事了？”紧紧盯着马波波面容，无比害怕他会表情沉重的点头！马波波看着两人不同的表现，知道两人会错意了，就赶紧解释：“没事，没事，我要执行任务，看见你俩就赶紧招呼你们上车。”说着话反手打开后车门。

    雷扬浑身酸软的被小紫扶进车里，随后小紫坐好关住车门：“马波波，麻烦你可以快一些么，我和雷扬担心家里人。”马波波马上提速并安慰两人：“知道，你们放心吧，家里肯定没事。”小紫艰难微笑道谢：“谢谢你，要不是你出现，我们还得跑一阵。”马波波眼睛看着前方，摆了摆右手示意不用谢。

    过了两分钟，雷扬这才缓过劲来，他狠狠的踹了一脚驾驶座椅靠背：“尼玛！下回别摆那副看见死人火烧火燎的表情！我他妈受不了这刺激！”马波波被踹的猛地趴到方向盘上，忍着胸膛撞击疼痛：“哎呦，知道了，雷哥。我那不是也着急么。”小紫用手擦着雷扬脸上不停下滑的汗水，语气温柔：“雷扬，不要生气了。马波波也是想让咱们上车快点回家。”雷扬无声狞笑一下，然后说道：“谢谢啊，对了给根烟抽。”

    马波波忙不迭的掏出烟火侧身递给雷扬。雷扬点了一根，深深抽了一口，仿佛用肺部品味香烟似的，闷了十几秒后慢慢吐出烟雾。刚才，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四年前，担心家人的反应来的是那么迅猛。我，怎么了……潜意识里，我真的把明哥，妖妖，当做家人了吧。虽然刚才身体很难受，然而，好喜欢那种感觉，那种担心家人的感觉。我……又有家人了……

    警车路过市中心时，三个人都看见，外形仿造人民大会堂建造的大同市展览馆被撞毁！有半截庞大的刚体结构残骸斜着戳进里面，冲天的火光映的上方昏暗天空都是亮堂堂的。黑色发蓝，翻滚汹涌的浓烟将展览馆大半个躯体包围笼罩。有三辆消防车用水龙喷扫火焰，粗大的白色水流扑进火焰里化作蒸气……在那里周围沾满了目光呆滞的人群……

    二十多层高的国宾大酒店，被撞击的拦腰截断！十层以上的楼梯狠狠拍在马路上，建筑材料，混凝土碎块，大小不一的粉红色钢化玻璃碎片，呈辐射状布满方圆一百多米路面。一百多号由警察，武警，老百姓组成的救援队伍，若同虫子一样在那上面爬上爬下，从各个窗户口里爬进爬出，有的拽出尸体，有的救出伤者……

    马波波控制警车绕了个大圈子让过国宾大酒店残骸，强自控制眼睛不看那地狱般的景象，哽咽道：“雷哥，不要看了……十几层从上面砸下来，里面的人死得差不多了……”恢复冷静的雷扬面无表情看着窗外：“你汇报上面，准备大量生石灰吧。其他地方也有很多尸体，烧毁，掩埋，不能一步到位的。先用石灰掩盖尸体吧，这么炎热的气温，瘟疫来的会很快的。”马波波吸了吸鼻子，好像在压抑泪水：“雷哥……”接着犹豫问道：“你不叫雷苏亥吧，你真的是叫，呃，雷扬吧？”雷扬眼睛冷光一闪而逝，右手悄悄摸着后腰眼的92手枪，声音平静：“是的，我叫雷扬。”

    马波波右手控制方向盘，左手点了根烟，吐着烟雾：“你知不知道四年前，冬雨里制造杀戮的雷扬……”雷扬神情渐渐露出冷酷残忍，声音依旧平静：“你说呢。”马波波长长吐了一口烟雾，他没有给出雷扬答案，而是自顾自说着话：“四年前，我还是北京警察学校的学员。我参加了追捕雷扬的行动，那时候我很害怕。我是第二批加入追捕的，我的师兄们在那个午夜被杀死了不少。”小紫听着马波波的讲述，惊诧的看着雷扬。

    雷扬面无表情，有的只是寒冰一样的冰冷！马波波抽了口烟释放紧张似的吐着烟雾说道：“我当时负责东四环围堵，不瞒你说，手里拿着微冲，枪把子都被汗水浸透了。没想到第二天下午就受到雷扬被捕的消息，他没有利用孩子做人质，自己走出来的。我精神放松的同时，又对雷扬很感兴趣。后来私自秘密调查他的资料，诡异的是根本没有他一切记录！”雷扬冷笑道：“你的级别不够吧。”心里却知道那是组织的力量，让所有人很快忘记自己。

    马波波把烟头弹出窗外：“有关于雷扬的一切就和销毁了似的，我利用了一切手段没得到丁点消息。而有关于雷扬的影像，也只有焦点访谈那抬出大厦一瞬间的画面，他还满脸纱布。”雷扬平静问道：“他都死了，你还要探查什么？”马波波左手抹了把汗水犹犹豫豫道：“我，我，是想知道他为什么制造出那么大的杀戮，从他没利用孩子那件事看得出来，他不是恶贯满盈的人。”雷扬看着窗外：“他是个****么，还是被善良的人性害得不够。如果他那时没有了人性，或许会活得好一些吧。”

    马波波有所隐瞒的敷衍“哦”了一声，雷扬依旧面无表情看着窗外。好半响，马波波又问道：“雷哥，我觉得那个雷扬没死，枪决的是别人。”小紫听到这心里早已被莫名难过充斥，她紧紧握着雷扬右手。雷扬扭回头对小紫无声温柔笑了笑，随即看着前端后视镜道：“谁死谁知到。”这句话说的模棱两可，就看马波波怎么回答了，如果马波波还是追问或是陈述雷扬没死的依据，那么雷扬会毫不犹豫的一枪毙了他！

    马波波自嘲一笑：“是啊，雷哥你说得对。谁死谁知到……****那份心干吗，政府的掌控力都乱了……谁还顾得上雷扬那件事啊。”雷扬身体稍稍放松:“无论什么时候，知道的越少，活得越长久。”马波波感到这句话是雷扬在警告自己，他想了想说道：“雷哥，这世道，谁能活到多会谁也不知道。看看今天死了多少人，他们哪知道，天上掉下来东西……真应了那句话了，黄泉路上无大小。算了，生存最重要，食物最重要，雷哥，对吧。”雷扬冷声道：“对啊，活着，食物，最重要，不要胡思乱想了。”说完话就靠着椅背闭住眼睛。

    马波波从后视镜里看着雷扬，在听出雷扬最后那句话隐含相安无事的隐喻后，身体放松的冷汗肆意流淌。同时他也在暗骂自己，疯啦！怎么会对雷扬说出自己的怀疑和四年前的事情，妈的，这不是找死么！

    警车里的空气顿时陷入沉默，就在这气氛里，马波波驾驶着警车一路飞快的朝着雷扬所在小区驶去。

    一路上，时不时可以见到，天将物体撞毁的建筑物，路面，汽车……还有数不清的死尸——支离破碎，四处分离的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