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祸（九）

    2012年八月份，暴雨突至！大同市连接内蒙省一年四季刮风不断，昼夜温差大，被称为塞上风口。大同人见过雷阵雨，天上的雨水伴随雷鸣闪电如同瓢泼一般。大同人见过连阴雨，稀稀拉拉的小雨断断续续下两天也有。

    大同人没见过连接十几天下暴雨！天空整天都被乌云笼罩，显得阴沉昏暗不见阳光。厚厚的黑色云层时隔不长就轰雷作响，不时劈处粗大巨亮的闪电！暴雨，暴雨，就和天神举起超大浴缸往下倒一样！在暴雨里能见距离不足十米！雨水力量大的怕人，如果体重不够百十来斤的人在雨水里行走，就会让别人觉得他会被随时拍倒。老人们聚在一起心有余悸相互探讨暴雨天气，不少老人都说2008年冬天，血案发生那天冬雷震震，冬雨阵阵，预示着2012年不祥。

    八月中旬，在暴雨连阴中，零零散散又有很多人进入大同市，这些人有的是河北人，有的是山西省晋南那面人，有的是河南人。这些人的到来，彻底打破了电视台新闻里虚假的太平盛世，安居乐业，歌舞升平！身处大同市里，每一个人心里均是被看不见得惊惶无措笼罩。每个人心里明镜似的明白，国家进入了超级混乱状态，就连执政政府也掌控不住了！但是绝大多数老百姓没有功夫关心国家了，眼前粮食危机更加严重了！

    紧接着，一件事情的发生令所有大同本地人心生惊恐——正压反龙尸体的鼓楼在一天雷雨交加里轰然倒塌！这座鼓楼不单单是镇压反龙，同时还有个传说：只要鼓楼不倒，大同市一万年也遭不了洪水地震大天灾！既然是老古人流传下来的说法，多多少少有些真实性。鼓楼倒塌后的三天，传说的真实性被鉴证了！暴雨急降使得大同市落后的排水系统严重堵塞，整个大同市陷入一片汪洋！

    地面积水落差最浅的地方小一米，最深的地方达到了五六米！除了主干道和比较宽的大马路之外，其他地方都被积水浸泡，更令人恐慌的是，暴雨没有停顿迹象！随着大同市积水越来越多，渐渐形成洪水势头，一股股水流带着哗哗声音冲出市区，直奔附近郊区乡村！暴雨云层配合般的也逐渐扩大面积，慢慢将大同市郊区乡村笼罩！大面积种植玉米黍子的田地被冲毁，成片成片的蔬菜水果大棚被冲毁！驻扎在大同的部队，武警紧急进入抢救粮食行动里！警察马不停蹄的疏导安慰警戒老百姓！

    八月二十一日后，暴雨骤停！只是天空还是被厚厚云层覆盖，太阳光线透过云层无力照射地面，并没有展现出让人温暖的光芒。大同人仿佛置身于醒不来的梦里，都不禁自问，我们这里不是大同了么？每天只能看见阳光把云层穿透，空气里到处都是湿漉漉，就连身上所穿的衣服都湿润干不了，紧贴同样湿黏的皮肤。这种天气和状况，只有书里面所说，南方梅雨季节才见过。

    林元和所在的流民聚集地差点被淹没，与这个聚集地一样，市区里其他聚集地也变成了水牢！粮食发放点，因为暴雨天气都挪到了高楼大厦里。等雨过天晴后这才搬回原地，可是等人们兴冲冲领取属于自己的口粮时，发现没有大米白面了！有的只是玉米棒子，土豆，小米，还有因水浸泡坏了的水果！即使是这种口粮也不管饱，也不能按着以往斤两发放。成人每天一根玉米两个土豆，要么就是五六个苹果，半个西瓜等水果，十六岁以下儿童减半！

    面对日渐减少的口粮和需要解决的自身饥饿，人类自然而然充分发挥出寻找东西填饱肚子的智慧。垃圾里能吃的食物残渣，老鼠，宠物狗，野猫家猫，养的鸟，野外飞的鸟，统统都成了腹中餐！不但如此，还发明了各种节省口粮的办法。比如土豆捣成泥，多加水和树叶一起熬着吃。水果捣成泥，多加水和土豆皮一起熬着吃。做热的食物里多放些盐，既可以保持体力又可以令自己多喝水。水，也可以喝饱肚子的！

    每天一醒来，就是三个字：找吃的！人们用尽各种办法获取食物！最后发展到，女人开始出卖自己身体，男人手狠的开始趁着黑夜抢劫，窝囊的只好让自己老婆或是亲姐妹，甚至是女儿卖身，独身的就乞讨！在这场生存淘汰赛最先被抛弃的是老人，没有父母照看的孩子！看见有人快饿死的时候，好几个人都把这个人拖到角落等其死后好吃rou！更有甚者直接把快死的人弄死，这样人rou还算新鲜！

    雷扬和小紫默默地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口粮，两个人加起来两根玉米，四个土豆，两个有些溃烂的苹果。队伍里，本地大同人还是一如既往带着尊敬和两人打招呼，只是有些底气不足，饿的。雷扬和小紫勉强的点头致意，如果是自己小区里的人就回应一句。不是两个人傲气不屑，而是必须保证体力不要瞎浪费。虽然雷扬家里储存着十几袋大米白面和一冰箱rou食，但是黄耀明也都做了定量分配，每顿饭能吃的也都是基本生存份额。

    两人肩并肩默默的往回走，谁也不说话。小紫满脑子想的是怎样坐好饭食，让雷扬和黄耀明在有限食物里保证体力充沛。雷扬心里想的是，自己怎样少吃点，保证小紫，黄耀明食物摄取正常。“唉……”轻轻叹了口气，雷扬抬头看着远处，大门紧锁的一家家商店超市。自从暴雨后，各大商店超市全部关门，每隔两个星期开门卖货。人民币一点作用也没有了，每个人凭借着粮本领取一些盐酱醋调味品，咸菜，及其少量rou片等副食。烟酒和零食可以拿粮食换，可是哪有多余粮食去换啊。只有警察，武警，本地人手里有点多余粮食才换点廉价烟抽抽，劣质散装酒喝喝，而且这也很少见。

    走着，走着，“求求你，行行好，给我点粮食吃吧。”一个女人声音渴求道。雷扬和小紫看见面前站着抱小孩的女人，二十多岁，面容消瘦，不过长得很好看。身材瘦弱，但是还没掉型，胸脯挺立，臀部鼓翘。怀里的抱着两岁，小脸菜色，头发稀黄的小女孩。“求求你们，行行好，给我点吃的吧。我，我……”女人cao着南方口音普通话，略带羞愧继续渴求。

    小紫看着小女孩心里十分疼痛，随即扭过头眼神里闪出祈求，张开嘴就要替那个女人求雷扬。雷扬知道善良的小紫看见孩子受苦就会心痛，就会毫不犹豫施舍，他冷声抢先道：“没有多余食物，你去别处问问吧。”话音未落，他拉着小紫手就走。那个女人紧走几步再次挡住两人去路，满脸泪水哭泣乞求道：“大哥大姐，行行好，我丈夫逃难时候死了。发的口粮吃不饱，大哥大姐，我已经很节省了，可是那点东西不够孩子吃的。我求求你们了，施舍我点吧，只要够孩子吃就好。大哥大姐，我做牛做马，忘不了你们。”

    雷扬冷冷盯着女人，身体忽然散发出阴冷气息，他伸手近似野蛮的拨拉开女人身体：“滚！”女人身形虚弱的往旁边闪了几步，“哇……mama……”小女孩被吓得大声哭嚎。稚嫩哭声如重锤一般敲击女人的心，同时也敲击着小紫的心！“雷扬！那个孩子……”小紫哽咽出声，“小紫，我不管别人！我只关心你！”雷扬面无表情语气阴冷。

    那个女人被身体散发阴寒气息的雷扬吓得不敢说话，但是看了看怀里哭泣的孩子，母性神圣战胜了自身恐惧！她抱紧孩子咬着牙再次挡住雷扬和小紫去路，接着左手猛地聊起单薄衣服，拉掉胸罩！洁白浑圆椒乳弹跳出来！她眼睛带泪声音嘶哑：“大哥，你给我点吃的，这身体，你，你，你随便玩！”雷扬眼神冰冷：“滚，到别处去卖去！我说最后一次……滚！”女人看向小紫，乞求道：“大姐，大姐！你让大哥玩我吧！很便宜的，只要两个土豆！只要孩子能吃饱！”

    雷扬右手空了，小紫眼含泪水迅速抢过两人口粮。她站到女人身前一边把她衣服拉下盖住身体，一边递过口粮：“别这样，给你拿着走吧。照顾好孩子，照顾好孩子。走吧。”那个女人拿过食物，抱着孩子鞠了一躬，哭泣着：“谢谢，大哥大姐，谢谢。”小紫怕雷扬夺回食物就赶紧推着女人走开：“走吧，走吧，别客气了，走吧走吧。”雷扬冰冷的看着没有说话，女人看了他一眼，抱着孩子急匆匆走了。

    “走吧，小紫，回家吧。”雷扬无奈柔声说道，“哦”小紫应了一声。两人没走几步，那个女人又折了回来，她伸手递给小紫塑料袋：“大姐，我只要两个土豆，剩下的还给你。”说罢话转身就快步走了。小紫看着女人背影哭泣道：“雷扬，我少吃点，再给她两个土豆吧，你看她还抱着孩子。”雷扬温柔的点点头。小紫擦擦眼泪，带着微笑追上了那个女人……

    小紫，你还是那么善良，还是那么向往光明，还是那么充满爱心……

    小紫拎着只剩了一根玉米和一个苹果的塑料袋，微笑的轻声哼着歌。雷扬看着小紫不禁笑道：“小紫，你只说再给两个土豆的，怎么就剩了一根玉米和一个苹果了。”小紫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呃，我天黑没看清楚，多给了。”雷扬抬头看看夜色刚刚降临的天空：“不对呀，那时候天还亮着呢。”小紫伸手亲昵捶打雷扬肩头：“你就坏吧！”雷扬微笑着生受几下：“回了家，明哥比我还狠。”小紫不屑一笑：“切，明哥是刀子嘴豆腐心……”雷扬假作委屈：“唉，我还得替你背黑锅。”小紫甜美笑着岔开话题：“那个小女孩好可爱哦，她说谢谢我，还亲了我一下呢。”

    突然，一个黑影从电线杆子后面窜出！猛地拉过小紫，顺势勒紧小紫脖子躲到她身后！紧接着那个黑影右手握着半截酒瓶用尖锐部分顶住小紫脖子：“把食物给我！要不然扎死你！”雷扬听着黑影声音，瞬间无语，又是个女人！他虽然明明知道小紫不会受到伤害，但心急之下还是紧走几步站到小紫和黑影不远的地方：“食物给你，不要伤害她！”语气里充满焦急心慌。

    小紫刚想要伸手上抬扭断身后女人握着酒瓶的手臂，那个女人突然松开手了！不但如此，她还扔掉手里的酒瓶子，闪身冲着雷扬跑去！小紫一个急窜助跑就想狠踹女人后背！没想到，那个女人紧紧抱住雷扬放声痛哭：“哥哥！哥哥！我还能见到你！哥哥！我好想你呀！哥哥！呜呜呜……”

    雷扬乍着手臂，身体僵直，大脑有些纳闷：我还有meimei？我怎么不知道？怀里的女人听声音也就是十六七岁，披肩长发都成了毛毡布了，散发着浓烈头油味。身上穿着一身破烂有不少洞的牛仔服，凹凸有致的身材也是飘起一股股汗臭和女人体臭混合的气味。

    雷扬冷声道：“你是谁呀！喂！说话！”那个女孩抬起头眼泪婆娑的看着雷扬：“哥哥，你忘记我了，哥哥，我的名字是你改的。”说着话还用双手胡乱擦拭油泥尘土覆盖的脸容。雷扬看着眼前这个渐渐显出真容，眉梢眼角酷似九连山时候小紫的女孩。脑子里忽然闪出一幅画面：一对夫妇满脸鲜血，眼神漠然。一个女孩跪在他们面前悲声痛哭……

    好半响，雷扬惊讶说道：“你是，你是，妖妖？”那女孩未等雷扬话音落下，更紧的搂紧他身躯，哭泣道：“哥哥，哥哥，我是妖妖，我是妖妖呀。哥哥，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小紫看着女孩，看着雷扬，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有些难受，好像自己的东西将要被夺走。“奇怪啊，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她心里暗自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