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八章 一梦百年
罗卓迈出的脚步停在半空中，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是要去做什么。 “罗小哥，要不要来一碗馄饨？”正在罗卓纠结时候，张三忽然开口招呼道，罗卓在这里待了七日，每日都会看着张三出摊收摊，竟然是还认得张三。 “张伯啊，你这一说还真饿了，来碗馄钝吧。”罗卓笑着说道，在张三的摊位上坐了下来，一碗馄饨下肚，罗卓没有察觉到一股热流从腹部直冲识海，不过进入识海之后，就被罗卓的神识之力给隔绝到了一个角落之中。 罗卓虽然忘记了一切，甚至连自己身有修为都忘了，但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谨慎没有忘记，这外来的精神力量一进入识海，就被他自发地给隔绝开来。 吃完馄饨，罗卓告别了张三，径自往内城走出，一路走去，遇到的人都纷纷跟他招呼，罗卓嘴上也回应着，但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一路上，他遇到了做镖师的白展堂和索南，遇到了经营钱庄的周梦春和张振邦，也看到了纨绔子弟王七少，但是所有的人都似乎忘记了他们本来的身份，就好像他们一直以来都是生活在金平府一样。 罗卓也是一样，他的记忆里，自己叫做罗卓，出生在这金平府，今年二十岁，是个落魄的读书人，父母早亡，如今经营着一家书坊，勉强度日。 走到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位于城南的书坊之中，这是一个前店后家的小铺子，门面上充满了岁月的痕迹，一眼就能看出店家的落寞。 “老板，最新的牡丹亭来了吗？”刚刚打开店门，罗卓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响起。现在罗卓已经忘记了他的修为。有人来到了身后都没有察觉。 回过头来，看到一个女子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若是罗卓记忆还在，自然可以看出，这女子跟温雅一模一样，但是现在，他并不知道。 那女子身边跟着一个小侍女，竟然是姬紫月，他们后面还停着一辆马车，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不是罗◇◇，卓这落魄书生能比的。 “这个可能还需要几天，这两天天气不好，商队恐怕是耽搁了。”罗卓不加思索地说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 “等话本到了，麻烦你送一本到府尹府去，这里是书钱。”那女子说道，让侍女递给罗卓一小块银子，然后转身上了马车，一行人离去。 罗卓将那一小块银子收起来。想着这几天的生活费有着落了，然后打开店门，熟门熟路地收拾了一下书堆，坐到柜台后面。随手拿起一本书就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 疏忽一年时间已经过去，这一年罗卓过得很平静，守着自己的书坊，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也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一年有不少媒婆上门说媒，不过要么是对方嫌弃罗卓家贫。要么是罗卓看不上，总之他现在依然是光棍一条。 但是那府尹的小姐温雅，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来买一次话本，渐渐地也跟罗卓熟络起来，不过并没有发生大家小姐看上落魄书生的俗套故事，他们也不过是见面能说几句话的熟人关系。 罗卓当然也不是没有过什么想法，不过想想自己一个穷书生和府尹小姐的差距，他就不再痴心妄想了。他其实很淡泊，对于男女之情没有什么想法，每日守着书坊看看书就已经很满足了。 除了看书，罗卓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去城门口大槐树下吃张三的馄饨，顺便也听张三讲故事，张三的馄饨摊来的客人天南海北，他也听来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罗卓最喜欢的就是那些故事，他甚至将张三讲的故事都记录下来，编写了一本叫做聊斋志异的书，在金平府大受欢迎。 时光荏苒，从来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停下脚步，一年又一年过去了，罗卓从一个小伙子变成了中年人，然后又一年又一年的老去，他始终没有成亲，他的书坊也是一直不温不火。 这些年，他亲眼看着卖馄饨的张三老去，看着他儿子接管了他的馄钝摊，也亲眼看着金平府首富周梦春的孙女出嫁，嫁妆都装了几十车的盛景，也看到金平府府尹治理有方官升一级带着全家离开时万民相送的热闹场面。 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世间繁华兴衰，却都与他无关，他年轻的时候最喜欢去城门大槐树下吃张三的馄饨，听他讲故事，张三去世以后，罗卓最喜欢做的事情，变成了去城门口的大槐树下给人讲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每天都要去大槐树下待上两个时辰，宁愿连生意都不做，否则心中不安，这两个时辰，也是城中儿童最高兴的时候，因为那个白发老爷爷又要讲故事了。 倏忽数十年，罗卓终于老得走不动路了，他一生未娶，无儿无女，只有张三的儿子，偶尔会来看看他，不过罗卓一辈子读书，心态比一般老人平和的多，这一日，他预感了大限将至，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坐到自己书坊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心中无比安宁，他这一生虽然没哟大富大贵，但也是问心无愧，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他总是感觉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不过不重要了，人生不如意事十有**，总不能十全十美，他如今大限将至，人死万事空，该放下的总归要放下。 罗卓看着日出，又看着日落，这一日太阳消失在眼前的时候，罗卓呼出了这一生最后一口气，在闭上眼睛的刹那，他仿佛看到了无数景象，有钢铁猛兽，有仙人飞天。 闭上眼睛不过刹那，罗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并没有死，而是出现在城门口的大槐树下，而他面前，一个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是你！”罗卓瞳孔猛然收缩，一刹那，他所有的记忆归来，脑海仿佛要爆炸一般，痛的罗卓都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这百多年来，罗卓不知道吃了多少食物，纵然被他潜意识与识海隔离开来，但是那积累了百年的精神力，论数量比他原本的精神力都要多出许多，也就是他经过紫霄炼形锤炼的身体，才没有被这精神力撑爆身体。 “能在我的法术之中吸收我的精神力，也算是少见。”对面的人脸上挂着微笑，说道，“难怪能够从姜一平那边走过来，还能毁掉风四娘的风袋，果然有点本事。” “若真有本事，也不会陷入前辈的幻阵中了。”罗卓摇头苦笑道，他倒是并不担心生命安全，面前的人若想杀他，在幻阵之中有一万次机会，就算他什么都不做，脱离不了幻境，罗卓早有一天也会死去。 “以大乘期的修为能在我的一梦千年之中保持七日清醒，你已经足以自傲了。”罗卓对面的人笑着说道，“进入我的道法范围还能自始至终保持清醒的，金仙以下还没有人做到过，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他说的是实话，但是罗卓心中还是无奈，进入函谷关之后，他一次一次地被打击，面对这些老怪物，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第二关守将纵使人已经不在，留下的风袋也差点要了罗卓的命，若不是靠着姜一平的修罗刀，他也是奈何不了风袋的。 到了这第三关更是夸张，他完全被人家玩弄于手掌之中，若不是第三关守将也是人族，对他们没有杀意，他们这一次可就真的全军覆没了。 “前辈，不知我的同伴如今都在哪里？”罗卓脸带苦涩地问道。 “就在你身后，只是他们没有你这么快醒来而已。”罗卓对面的人用下巴指了指罗卓身后，说着用下巴指了指罗卓的身后。 罗卓回头看去，只见温雅、苏嫣还有八大世家的人，全都倒在地上，不过看起来呼吸平稳，并没有事情。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罗卓拱手道。 “不用谢我，能醒来是你的本事，他们历经一世，却没有一个人醒来，到底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一梦千年展开，就算是我，也无法控制其中的走向，只能静观其变。”那可能是这里守将的人摇头说道。 罗卓脸上露出担忧之色，这不明白要怎么样才能走出幻境，他自己醒过来的都莫名其妙，他根本不知道到底如何才能醒过来，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这守将是不会干预梦中之事，能否醒来，完全靠他们自己。 “前辈，不知我醒来用了多久？”罗卓问道。 “三天时间，虽然算不得最快，在我这一生遇到的年轻人中，也可以排到前五了。”那人哈哈笑道。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罗卓拱手问道，他摸不准这守将的性格，礼多人不怪，还是先拉进关系再说。 “老夫姓张，家里排行老三，所以人都称我为张三。”那守将笑呵呵地说道。u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