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回 恐惧与算计
六月底的一天，四皇子被册封为谨亲王，将于八月十三，与董御史家的嫡长女，在新落成的谨亲王府大婚。而所谓的谨亲王府，便是在曾经的宁国府基础上，改建而成。也就是说，四皇子，将与贾府贾老太君这一脉，比邻而居。 这一消息传出，贾老太太还在高兴，时常对身边儿的人吩咐道：“要与谨亲王府上打好关系，不要招惹他府上的人。”偶尔还堆王熙凤交代：“既然成了邻居，你们年岁相差也不大，将来于谨亲王妃要多多走动。” 王夫人自从金陵甄家出事后，便整日里惶惶不可终日。好不容易挨到金陵甄家的事儿尘埃落定，甄家甚至没能留下两个主事儿的人，知道当年甄家送了东西到她这儿的人，都统统获罪，要么被斩了，要么流放了。 王夫人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平白得了那么大一笔财富，东边儿宁国府便突然也出事儿了。 这让王夫人刚刚准备放下的心，再次高高提起，甚至觉得定是圣上也动了甄家这笔财产的心思，却误以为是在东边儿宁国府，所以才收拾了贾珍等人。 如今贾珍被判了秋后问斩，贾蓉流放了，只剩下不顶事儿的尤氏姐妹，圣上若是找不到东西，怕是很快就会将目光锁定在这将军府！毕竟老太太还在，若真有什么事儿，定是会从老太太身上查起，再加上贾政如今不是官身，而贾赦却仍旧混迹官场…… 想到这儿，尤其是想到圣上让四皇子谨亲王，搬到自己隔壁来住着，不知这是不是为了便于观察这边儿的缘故，毕竟已经连续抄了两家，总不能一直抄下去…… 正当王夫人食不知味，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贾氏宗族，选出了贾赦成为新一任的族长，而贾琏则成为了少族长，这让王夫人心中不忿的同时，看到了保住这批财产的希望，那就是分家！ 只要分了家，自己一家子搬出了这贾将军府，搬出了这荣禧堂，从库里带走的，又都是上了明账的东西，有什么没什么，明眼人一眼就能看清。 到时候将甄家那批财务与自己的陪嫁放在一起处搬出府去，便神不知鬼不觉的都成了自己的，将来都能留给宝玉！ 而如今的贾府，在分家之后还能剩下什么？前些年建园子就是东拉西扯，后来又是给宫里的娘娘流水似得送银子进去，如今除了这座宅子跟后边儿的园子，早就只剩个空架子了，再说自己还要分些东西走呢！ 想到这儿，王夫人便立时打定了主意！让人去请了贾政过来，夫妻俩遣退了家人，关在屋内商议了好几个时辰。 当晚，王夫人竟是不顾身体不适，拖着久病的身体，更衣上妆，去了贾老太太屋里请安。 见周瑞家的与赵姨娘合力架着王夫人过来，别说琥珀鸳鸯等人诧异，便是贾老太太在屋内，听到琥珀喊得那声儿：“二太太到！”也是惊了一跳，皱着眉头朝正在安放碗箸的王熙凤问道：“你婶婶是怎么回事儿？” 王熙凤眼珠子一转，笑道：“许是今日身子好些，想着来给老祖宗请安，也让老祖宗安安心罢了。”说着又叹息道：“也怪我近日忙着整顿内务，怕有些人不知深浅高低，到时候惹了谨亲王府里的人，给府上惹来麻烦。竟是好几日没去瞧瞧婶婶了。” 王熙凤这儿与贾老太太说着话儿，王夫人便已经被“送了”进来，贾老太太也不让请安，忙皱着眉头指挥周瑞家的道：“快让你们太太在那椅子上歇歇！”说着才仔细打量起王夫人的神色。 王夫人这一年多以来，不仅面色蜡黄，形容枯槁，再不见半点儿当年的风姿，这已经不是木讷的问题了，而是有些惨不忍睹。尤其是元春去了之后…… 想起元春，这个在自己跟前儿养大的孙女儿，贾老太太心中也是痛的，可更多的却是无奈，还记得当年，敏儿在世时，曾写信来劝阻过，可是当时谁也没在意，谁也不愿听……如今，敏儿去了，元春也去了…… 贾老太太收敛了心神，才温声问道：“你身子不爽利，就好好儿养着，我这里也不缺人，何苦跑着一趟？” 贾老太太做梦也没想到，王夫人此来，哪里是什么请安啊，只见王夫人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我有话跟老太太单独说。”说完王夫人的目光，便定在了王熙凤身上。 王熙凤明白，这是怕自己找借口留下来听，遂冷冷一笑，挑眉对贾老太太道：“既然婶婶有话要跟老太太单独说，我们这些个做晚辈的留在这儿也不便。”王熙凤说完顿了顿，也不等贾老太太开口，接着说道：“老太太看是先用膳，还是先说话儿？” 意思很明确，先用膳，我就留在这儿伺候您用膳，要是您要先说话儿……那我就先告退了！ 贾老太太深吸口气道：“鸳鸯，你领着她们都出去外面儿候着，凤丫头留下来便是。”贾老太太的意思也很明确，你是少族长的妻子，是未来的宗妇，没什么是听不得的。 王熙凤故作为难的看了看王夫人，见王夫人脸上被气得青一阵白一阵，故意笑道：“老祖宗疼我，莫不如您先跟婶婶聊着，我也去吃口茶再来？” 贾老太太却是拉了王熙凤的手，教导道：“你以为做宗妇那般容易？你那个母亲，你也是知道的，跟个锯嘴葫芦似得，往后这个家里，还得你们两口子支撑着，外边儿琏儿是个上进的，我很放心，你也是个能干的。” 贾老太太说到这儿，颇有深意的道：“就是你们那些个弟弟meimei，有了你们的照顾，也是好的！” 王夫人见丫鬟们都已经退了出去，贾老太太又明确表示要王熙凤留下来，而自己坐在这儿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些头晕气短了，遂也不等贾老太太说完，便开口道：“如今大哥成了族长，孩子们也都大了。” 贾老太太没想到王夫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时不理解，王熙凤眼中却是精光一闪，也不点破，只安静听下去。王夫人喘了好几口气才接着道：“老爷昨儿跟我商量着，还是搬出去住好些。” 贾老太太手里拿着茶盏，正准备吃口茶，一听王夫人这话，气得扬手便将茶盏给扔了过去！瞪圆了双眼怒斥道：“你们这是想做什么？我还没死呢！” 好在贾老太太年纪大了，手劲儿不足，这茶盏没有砸在王夫人身上，只茶水溅到了裙裾上。 但王夫人早已算计好了，只有搬出去，那些个财产才能是宝玉自己的，王夫人决不允许旁人来分，而且也只有搬出去，才能保住那些个财产，也已经与贾政说好了，必须搬出去，绝不留在这府里！ 只要搬出去了，这府里的一切就都与自己这一房没关系了！遂王夫人也不在乎贾老太太什么态度，直接说道：“老太太心疼我们，我们都知道，可这宅子毕竟是大哥他们的。” 王夫人这话，不软不硬的，却偏偏说的贾老太太一时无话可说，王熙凤内心却是冷笑不已！这么些年，你都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