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回 姐妹

    刚见面，妙玉见黛玉一身外出的衣裳，便淡笑道：“正好不用换衣裳了，咱们这就走吧。”这么多年过去，妙玉还是这样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黛玉瞧着有些着急，而对于妙玉的心事，黛玉不是不知，而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有些无能为力。

    听妙玉说要出去，黛玉不由一愣，笑问道：“眼见着天就黑了，这是要上哪儿去？”

    妙玉看了她一眼笑道：“宁国府的事儿，如今闹得人尽皆知，我便去牟尼庵陪了惜春两日，知道你出行不便，也没叫你。昨晚上的事儿，今日有香客聊天时说起，恰好被我们听了两句，惜春怕你为难，让我来请你。”

    黛玉心思一转也明白妙玉的意思，笑道：“今日晚了，jiejie在我这儿歇一宿，明儿一早咱们一块儿过去。”

    妙玉想了想婉拒道：“既如此我先回去，明儿一早你让马车打我门前过，接了我一道便是。”黛玉还想挽留，妙玉却是清清淡淡一笑道：“你也别劝我，我心里有数呢。”

    妙玉说完也不等黛玉再说什么，便转身往外走去，黛玉无法赶紧追了上去，将她送出庄子。

    林德家的在旁边儿看了，很是不满地嘟囔道：“这都什么人啊？想来就来说走就走！”黛玉一笑，摇头道：“不过是脾气相投才会这般随性，若是旁人，怕她还不愿登门呢。”

    林德家的也跟着摇了摇头道：“这么些年过去也不见她跟谁好，就是之前的邢姑娘和如今的惜姑娘，瞧着也都冷冷淡淡的。”黛玉叹了口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笑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自己觉得舒服了，也就是了。”

    说完黛玉便返回内院，将给惜春置办的画具等物收拾起来，便早早儿的睡了。

    第二天一早，黛玉果然如之前约定的那般去接了妙玉，一块去了牟尼庵看我惜春。

    惜春见到黛玉能一早前来，已是非常高兴，没想到黛玉大包小包的，除了给惜春带来了画具跟衣裳，还有各色酱菜。便是妙玉一路跟黛玉过来也是没想到的。

    黛玉见二人那副吃惊的模样，压低声儿笑道：“这个酱菜，meimei收好了，可别让人碰了。”见惜春抬眼看来，黛玉笑着点了点头，低声道：“这次加的牛rou，可好吃了！”

    黛玉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可妙玉就站在二人身旁，闻言脸色变得有些奇怪，而惜春却是笑得更偷吃的猫似得。黛玉见此，心中大快！好歹这二人虽旁人见着冷情，可到底是与原本的不一样了。

    待惜春收拾好东西，方才将黛玉请进禅房。妙玉知她二人有话要说，便借口道：“我去前边儿上柱香，回头再来找你们。”说完也不等黛玉跟惜春反应，便转身走了出去。

    惜春见此叹息道：“妙玉jiejie总是这般安安静静的……”说到这儿惜春不太确定的看向黛玉问道：“这样不太好吧？”

    黛玉在心中叹了口气，不愿去纠结妙玉的事儿，笑着转移话题道：“你们府上出了点儿事儿，也怪你哥哥是在荒唐，但这事儿我没管，也没法管。”说到这儿，黛玉顿了一下方才问道：“你明白吗？”黛玉紧紧地盯着惜春的眼睛。

    惜春一开始没想到黛玉会如此的单刀直入，即便她请黛玉过来，为的就是此时，但此刻黛玉问起，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由轻轻地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黛玉见此以为惜春心中有所埋怨，不由叹了口气，拉了惜春在蒲团上坐下，又给惜春斟了茶，才轻声道：“你如今在庙里守孝，纵然出了什么事儿，也与你无关。若是等你出了孝，可怎么办？”惜春一听，不由抬起头瞪大眼望着黛玉，好像充满了疑惑。

    黛玉摇头笑道：“meimei莫非以为等你出孝后，还能住在老太太那边儿？如今元春不说了，迎jiejie出嫁了，探meimei更是远嫁，园子里就只剩下了宝玉一人，你住进去合适吗？”

    见惜春低眉沉思，黛玉决定加把火，接着说道：“等你出孝，也差不多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如今老太太年纪大了，再等一年多，还能有精力管你这事儿？若是落在嫂嫂手里还好，可你有亲哥哥亲嫂嫂，怎么也轮不到嫂嫂来管这事儿，你怎么办？”

    惜春贾珍，不由就想到三位尤氏，一张脸涨得通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黛玉怕她难过，轻轻握了她的手，低声道：“如今她们犯了事儿与你无关，若是将来犯了事儿，可就跑不了你的！你可要怎么办？”

    黛玉刚说完这话，惜春猛地抬起头来，双眼含泪的道：“大不了到时候就绞了头发在这儿出家做姑子好了！”

    黛玉心中一紧，忙起身抱住惜春，安抚道：“别怕，如今他们已经出事儿了，咱们不落井下石，也就罢了，再说，你也知道那样的罪名，我一个姑娘家也没法出面帮衬。”

    听黛玉说起这话，惜春点了点头道：“我原就是怕jiejie碍着我的面儿为难，既然jiejie已经想得很是清楚，那我也不多说了，还要谢谢jiejie为我考虑这许多。”话虽如此，可到底惜春还是落下泪来。

    黛玉心中一痛，将她楼的更紧了些，轻轻在她耳旁说道：“将来若是外祖母还让meimei回去，meimei便回去，若不让，meimei就跟着我，咱们姐妹俩相依为命也是好的！总少不了meimei吃的穿的，便是将来，jiejie也会给你筹划的！”

    这样的话，黛玉从未说过，惜春也从未想过，但此刻听来惜春却知道黛玉是真心的，一时竟觉得悲从中来，难以自抑地扑在黛玉怀中哭了起来。

    黛玉一边儿安抚着惜春，一边儿轻声笑道：“若真有那一天，到时候咱们姐妹一块儿开间画廊，也是不错的。”说到这儿黛玉顿了顿，又道：“不能用咱们自己个儿的名字，不然那些个文人墨客怕又有话说，流言蜚语更是止也止不住了。”

    惜春听黛玉这般一说，倒是止了泪，噗嗤一下笑道：“jiejie这脑子里成日都不知在想写什么，如今jiejie不是该想着远在西北的姐夫吗？怎么还东想西想的？”黛玉没好气的刮了刮她挺翘的小鼻子，道：“我好心安慰你，你倒是来取笑我了？”

    正在此时，妙玉走了进来，问道：“取笑你什么了？说来我也笑笑。”倒是令惜春也跟着笑了起来。

    感受到惜春情绪好了许多，妙玉也不追问，跟着黛玉二人笑闹一番，惜春才敛了神色道：“可今日请了jiejie过来，实则是有事相求。”黛玉一愣，笑道：“咱们姐妹有什么好求不求的？有事儿只管说来，能办成的，我自是不会推诿。”

    惜春笑道：“我知道jiejie是个实诚人，也不拿话哄骗jiejie，虽说我实在不想管那府里的事儿，看听说哥哥添了个儿子，那蓉哥儿是没指望了，但这个孩子还小……”惜春说到这儿望着黛玉道：“我想给府里留点儿香火。”

    黛玉听惜春这般说知道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由也敛了神色，很是慎重地问道：“可是想清楚了？”惜春点了点头道：“我想带着这个孩子一块儿过活。”

    黛玉见惜春目光很是坚定，知道不能改变她的想法，遂叹了口气道：“既如此我去想想法子，定不让这孩子入了籍就是。”

    听黛玉如此保证，妙玉皱了皱眉头，想要劝说什么，惜春却已经很是开心的笑了起来轻声道：“谢谢jiejie！”黛玉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道：“咱们是姐妹，还需要这般客气？”惜春对黛玉的信任，倒是令妙玉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