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日久真情现
一道海峡,使五十多年前,杨德荣与爱妻生死两茫茫。 五十多年来,牵挂、思念,时时在杨德荣的心头萦绕。 五十多年之中,因前妻滞留台湾,生死不明,谴责,自省,成了杨德荣内心的必修课。 每每仲秋之时,杨德荣都会举头邀明月,对影常自吟,李白的《秋风词》,“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然而当思念成为现实的时候,杨德荣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家事。 “一下子冒出来两位妻子,你该咋办?” 在李部长的办公室,捧着两位前妻的书信,本来起身想回家的杨德荣,听了李部长的提醒,两腿一软,又坐回了原处。 “是啊!咋办?李部长,你帮我出出主意,想想办法吧,我那口子的脾气,你不可能不知道!她什么事干不出来!恐怕只有她想不出来的,没有她干不出来的!任性起来,像三岁小孩,没有人能说动她!当年,为了我的事,老首长张广发那么火爆的脾气都拿她没有办法!还使老首长大病一场,自责没有办法为我开拓!” 想想自己被郭小燕整治到打井队,在那里所经受的磨难,杨德荣无助的向领导求援。 的确,如果不是当时档案局的领导暗中提醒杨德荣有精神病; 如果不是杨德荣灵机一动,顺势彰显自己精神病的症状,时时在红卫兵小将面前装疯卖傻; 如果杨德荣仍然耿直的面对红卫兵小将的革命行动; 如果不是打井队的工友们时时替他遮掩,不知道杨德荣是否能在革命的大风大浪中挺过来! 虽然中国13亿人,九亿是农民,他们常年头顶蓝天脚踩泥泞,与风雨做伴,与自然抗争,他们有过抱怨吗?在野外打井,同样是革命工作,同样需有人去从事呀!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其实,杨德荣并不是抱怨打井队生活环境的艰苦,而是精神压力让杨德荣无法承受那种社会生活环境。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多说一句话,日常不能表达自己的真实意向,有时还要阿谀奉迎队长什么的。如果杨德荣稍不留神就会惹怒队长,被队长骂得狗血喷头是常事。 “G日的杨德荣是精神病一个,他犯起病来要吃人,听说他的这种病有‘麻风病’征兆,传染!疯起来抱着谁就咬谁,咬着谁,谁就疯。” 杨德荣至今仍然无法想象,“为什么红得发紫的队长对自己狠起来,恨不得把自己吃了,有时还骂自己是太监,让自己无地自容。但他却始终没有向红卫兵小将揭穿自己精神病的伪装。有时候当红卫兵小将来打井队时,他还替杨德荣遮掩!用所谓的‘麻风病’将那些不谙世故的小将们吓得只吐舌头。” 杨德荣有麻风病的嫌疑,在红卫兵小将之间悄悄传开。只此谁还敢再来纠缠杨德荣! 也许这就人的两面性,在有些方面,有些时候会失去理智;在有些方面,有些时候又彰显了人性的善良。 在那个非常年代的非常时期,压抑的环境使杨德荣几近崩溃。至今他不敢过多的想象打井队的生活。很多时候杨德荣真的很恨郭小燕;很多时候他又觉得对不起郭小燕。 此时,杨德荣不知郭小燕能否接受眼前的现实!不知郭小燕知道自己的前妻而且是两位前妻健在的实情后,是否又会火冒三丈,闹的鸡犬都不得安宁。 “这可咋办?咋办?就要见马克思了,她要是再闹,我总不能与她再去离婚吧!难道还要我赶时髦?再与她闪离在垂暮之年,然后再各自东西不成?如果那样,同事、邻里还不耻笑我老不正经,其实我不是担心她闹,更多是怕接受不了现实,给我个注意吧!” 杨德荣声音有点发颤的问李部长。 也许在地方工作的人们,羡慕崇拜那些高高在上,在国家首脑机关工作的人们。其实,他们和平常人一样,一样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一样有自己无法处理的家事和心结。 李部长随口一说,还真是说到杨德荣的软肋,他无助的向领导求援。 “什么咋办?这又不是你的错,是时代的错,她要是再胡闹,你就不用再惧怕她,年龄不是问题,婚姻自由,是您的权利。不是我们还有老科学家,老少配一样过的很幸福。时代发展了,不要让旧的理念束缚自己,只要自己感觉幸福,就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俗话说,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 “部长,你说的这番道理我不赞成,也不反对,各有各的生活理念和世界观。不过你说的这个权利我不想再要,宁可放弃,不是放弃,是坚决反对。别人有怎么样的生活理念我管不了,但我有我做人的原则。” “老处长,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如果郭前辈再无力取闹,拿你两位前妻说事,你真的不用怕,立马休她!台湾不是有两个嫂子在等着你的吗?” 李部长开玩笑的说 “真是年轻,拿婚姻当儿戏。你的这个理念我更不赞成。不管台湾的那两位,现在状况如何,如果生活无着落,她们曾是国家的工作人员,是工作让她们滞留台湾,国家一定不会不管吧!” 杨德荣用期望的目光看着李部长问。 “那是!虽然当时,两位老前辈,她们到台湾后并没有开展工作,也没有为情报事业做过什么贡献,而且这么多年来杳无音信。但必定是为了工作,是执行国家的任务才滞留台湾,国家没有不管她们的道理。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来,在内地,与组织失去联系的地下党员,只要有相关佐证,都得到了党和国家的关爱。党和人民一刻也没有忘记那些为了共和国默默奉献的人们,国家没有如何理由不管自己的‘孩子’。” 李部长看着杨德荣为难和无助的样子,安慰他说。 “不过,如果米华和张小兰在台湾,从事有损大陆形象,有损我们‘G安部’神圣工作尊严的职业和事情,我想,既是她们又一千个理由为自己开脱,既是她们在台湾受尽磨难,我也不会原谅她们的。” 杨德荣的目光中充满着坚毅,虽然已是八十多岁高龄的老人,但他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 “老处长,两位老前辈敢往大陆写信与你联系,你说她们会做出什么有损大陆形象的事情呢?况且去台湾前,她们都举手宣誓,‘永不叛党’! 既是她们曾经从事过有损国家利益的事情,那也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也是过去的事情。现在国共两党都‘向前看’了。所以,只要她们生活上有困难,国家一定会承担起那份责任的。此前我说的话,不是要你赶时髦,在婚姻家庭问题左顾右盼,而是期望您捍卫自己的婚姻和家庭。” “如此才像一个领导说的话。” 杨德荣缓解了自己的坚毅,随之笑眯眯的看着李部长说。 “你说的也是。不过,如果她们事业有成我又该咋办?” 在对待两位前妻的问题上,杨德荣反复询问部长,部长反复的解释,也许这就老人的缘故吧! 对于杨德荣如何处理自己与前妻的关系,虽然李部长知道自己的解释杨德荣不会满意,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工作很忙。但他更知道,虽然目前无法知道两位老前辈所处的社会生活环境是什么样!但曾与“G安部”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老前辈,作为目前“G安部”现任部长,自己没有任何理由不去妥善处理和关注她们。 “老处长,如果她们是富婆,你就去台湾,台湾与大陆是不同的社会体制,人家允许一夫多妻。” 五十多岁的李部长一脸坏笑的看着杨德荣说。 “亏你还是党员,不坚持原则。 我是不会听你的,听你的会把我送进火坑。反正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如果她们真的是富婆,我不管他们现在的资产有多大!多富有,我和小燕这辈子是不会再分开了。 嗨!说不定她们早已心有所属,咱岂不是杞人忧天了!” “老处长,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何况你们一起经历了生与死。你所说的一切,无论从亲情和友情,哪个角度出发都没有错!你不要有任何顾虑,一切组织上会为你做主的。只要你的行为符合国家的法律法规。” “部长,说到底,你还是倾向她们,就我目前的家庭状况允许我有其他思想吗?” 杨德荣顾虑重重的看着李部长。 “老处长,我这不是为了海峡大团圆吗?" “你这不叫为了海峡大团圆,你这叫闲吃萝卜淡cao心,我自己知道自己该干啥。年轻的时候,咱有病,郭小燕,人家一个黄花大姑,在没有任何感情的情况下,是组织硬性让人家嫁给咱,照顾咱!牺牲了青春年华。由于咱的无知,还让人家吃了很多苦,我不能再对不起小燕。而使她老年无依无靠。 小燕年轻时出过车祸,有过内伤;“十年动乱”中,又被送到农场强制劳动,使她的身心受到伤害。现如今,遇到天阴下雨浑身都痛。我都想好了,年轻时,咱犯的是精神病,虽然负过枪伤,伤过元气,毕竟那时年轻,恢复的快。身体其他零件正常。所以我要好好的照顾小燕,让她过几年开心、幸福的日子,让她老有所依,也算是我对自己年轻时所犯的错误的赎罪。不过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犯没有犯错误,都是那个老太婆搞的鬼,好歹都过去了,我也不埋怨她,让她老有所依,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李部长,我决定了,不再与台湾的她们单独联系,不过,她们俩走之前都是咱‘G安部’的工作人员,要联系,还是以组织的名义联系吧,我就不再搅这潭混水了吧!” 杨德荣感叹的说。 杨德荣老人说的是真心话? 五十多年都没有放下对前妻的思念,怎么在瞬间说放下就放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