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你是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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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全打在身上，谢锦整个人面朝天上，眼中便进了无数水渍，这夜色如此之黑，尖叫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出口，两人便“扑通”掉在了地上。 谢锦脑袋一震，眼前发黑，落马处是一处极其陡峭的山坡，落地之后收势不住，两人在地上接连滚了好几圈，晏江才撞到了一棵小树停了下来，而谢锦只觉得揽在腰间的手臂似乎猛地一震，她便从晏江怀中滚出来，又在地上翻了一圈才停下。 地上的碎石草根咯得人全身疼痛难忍，谢锦茫然的等着眼前的黑暗散去，仿若得了脑震荡一般，按常理她该晕过去一阵才对，可眼下大雨倾盆，老天压根就不给她这个机会。 尽管全身像被车轮碾过一样疼痛，但危机尚未解除，谢锦也不敢在这里久待，来不及检查身体，她便抓着身旁的长茎草爬了起来。 只是当她看清眼前的情景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一抖，想起方才之事，心里无限后怕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陡峭的山坡，分明是一处斜上的断崖，而晏江此刻就躺在断崖边上的一棵歪脖子的小树旁，她则离断崖不足一米。 思及方才的惊险，谢锦此刻还觉得心砰砰跳个不停，马已经掉下了悬崖，如果刚才晏江不带着她跳下来，两人此刻就已经是粉身碎骨。 可是他为什么不早跳呢，偏要停在这个令人胆寒的地方。 谢锦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隔着雨幕朝陡坡下看去，心中又是一个咯噔，一时不能呼吸。 这陡坡的两边竟全是尖削锐利的大石，歪七扭八的堆着如同刀剑巨斧一般，一眼望去完全不见尽头，凌乱的分布在坡路的两旁。在这惊魂的雨夜之中，就像两排锋利尖锐的巨齿，刺破黑暗透出来，令人心惊胆战。 谢锦怔怔的望了好一会儿，直到头顶上的雨势突然大了一阵，砸的她脑袋疼时，才恍然回过神来，而此时她已经是心跳如鼓。 原来晏江早已发现了不对，应该也猜测到了尽头可能是断崖，如果他们一早就跳马，那么巨大的惯性之下，两人一定会不受控制的撞上两旁的巨石，头破血流还是轻的，万一脑袋撞上哪块尖石，只怕就要当场毙命。 所以他才驾着一匹中箭受伤已经疯了的马一直往前走，直到到了断崖的旁边，在千钧一发之际才跳下来。 这说起来简单，可真正做起来时对常人来说，又该是何等困难！ 首先就要有足够的胆量，若胆小之人，在马受伤疯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慌了神，当发现路两边全是尖石只怕已经吓的六神无主，到了断崖上，恐怕已经吓破了胆，随着马一同掉下崖去了。 可是晏江一直不动声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连她在他身后都没有注意到任何异常，甚至都没有发现这些尖石。而一直等到了断崖边，他才拉着她一起跳下来。 原本没觉得什么，可谢锦在发现眼前就是断崖时，她才恍然明白过来晏江的计算究竟是多么精准，跳马时是他揽着她的，方向也全由他掌控，这山坡下全是巨石，山坡上也没有多少植物，多数是草，只有崖边斜长着一棵歪脖子树，树冠下就是无边深渊。如果随便跳下来，上是悬崖，下是巨石，两边都惊险至极。可晏江选择了上，撞在这棵可怜的小树上，利用树阻挡住他们翻滚的惯性，这才保住了两人的性命。 这是事发时谢锦不知情，若她知道，恐怕早就吓的魂飞魄散了，哪还能在快要死的时候还算计出这么多东西。晏江这等理智胆量和运筹帷幄的能力，早就已经是非人了。 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呼吸，按下莫名汹涌翻滚的心潮，谢锦又抹了把脸，带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朝晏江看去，却见他躺在树边一动不动，半个身子就悬在崖外边，心里禁不住一跳。 别是撞死了吧！ 她赶紧跑过去，对上那双熟悉的漆黑的眼睛，才松了口气，道：“怎么不起来？” “胳膊脱臼了。”晏江很随意的说道，那口气，仿佛他不是受伤，只是躺在这里看风景一样。 谢锦微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胳膊脱节了，半个身子又在崖外，无法用力自己爬起来，她赶紧伸出手扒住了他的肩膀，将人往后使劲一拉，拽离了恐怖的断崖旁。 随着晏江身子的移动，他身后的那棵可怜的歪脖子小树竟然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在谢锦惊讶的眼神“啪”的整个歪下悬崖，只留翻出来的细小树根对着她。 “……” 刚才，他是知道了这树撑不住了吗？ 谢锦盯着纤细可怜的树根看了一会，脑中蓦地想起跳马撞上这棵树时，晏江的手臂也跟着震了一下，现在想想，以他刚才躺着的位置来看，自然撞上手肘的可能性不大，那他就是自己故意撞的了？ 因为这棵树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因为他的手被她压在下面，无法自行松开，所以他故意侧身让手肘关节撞上树干，脱臼之后自然就抓不住她了，谢锦于是就自己滚下来两圈，解了两人全掉下去的危机。 这等临危不乱的心境，这等敏锐至极的洞察与应变，她想通之后，发觉自己除了心潮澎湃以外竟生不出任何别的情绪。 将死之际还能计算那么多，他到底还是不是人！ “在想什么？” 察觉到谢锦的失神，晏江在这样大的雨和夜色中，也看不清她的神情，便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在想你是不是人。”谢锦回过神，刚要扶他起来，就觉出不对劲，瞪着他举着的手：“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