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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尾随猥琐男

    “不好意思了,委屈你们两个了……”司机从雨中爬进了车内,用一条肮脏的抹布抹着头。他的两手都沾满了淤泥,被雨水打湿的烟蒂已经吐掉。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这是意外。”眼镜文艺男处处表现出和谐谦恭的言行更是让滕默鄙视不已。他一声不吭地坐在车尾,没有跟他们说话,而司机则跟眼镜文艺男聊起了家常。

    滕默是一所有限公司的小职员,不过再过两天他就要跳槽了,辞职书已经上交,他不喜欢这公司里的工作环境,尤其是上司过于吝啬,小鸡肚肠,跟下属们斤斤计较,而且,最重要的,那家伙也带着个金丝框眼镜。滕默很快就把那个文艺男跟自己上司看作了同一种货色,尖酸刻薄,尖嘴猴腮。

    等他再看表时,时间晃过了夜里十二点半,原本有零星几辆车子驰骋而过,不过,没有人因为两个被滞留在公车上的人停下车子来,车主人都没有任何意识想要在这狂风暴雨的夜晚里停驻,哪怕一分钟。滕默坐在公交车上招了几次手,没一辆车子停下来,他有些绝望了,自己没有带雨伞,如果要冒着雨徒步近十个站牌回去,也许能淋出一场大病来。

    司机和眼镜文艺男聊得差不多,文艺瘦男子似乎也忍受不了这种环境,当滕默要站起身来决定要冒雨回去时,文艺男也站起了身来,他的膝盖不经意碰倒了其放在身边的一小袋行李,里面一大叠文件被倾斜出袋子外。

    滕默几步就跨到了文艺男的跟前,很不友好地朝他瞪了一眼,不经意瞄到了地上斜撒出来的文件上,那是一大叠油纸,上面印着一幅幅奇怪的图片,像是动物博览标本图。文艺男见文件撒出来了,赶紧躬身收拾。滕默故意踩在了一张油纸上,没有走动。

    “这位先生,你踩到我的文件了。”文艺男极其绅士地说。

    “哦,是吗?真是抱歉,我来帮你捡好了。”滕默也弯下身子把脚下的那张油纸抽了出来。

    这是一幅人体骨骼与肌rou展示图。滕默有些发怔,“你是学医的?”

    “哦,不是,是我的朋友的,他托我带这批文件给他。”文艺男依旧文质彬彬,只是他有些焦虑地从滕默手中拿回了油纸。

    “那么你朋友就是学医的咯?”

    “不是……哦,就是吧。”文艺男由一瞬间的吱唔变成了肯定。只是滕默明显地看出此人流转的目光,仿佛极易不想让外人觉察到他的回答有任何不妥。

    滕默耸耸肩,没再追问,只是回头对司机诙谐道:“看来,下次我再坐这趟车的时候,我可是要免费的了。”

    司机一脸尴尬:“那自然是,那自然是……”

    司机没有下车,他必须得照看这破车一夜,除了朝窗外小便外,他今夜是不能离开这辆公交车了。文艺男已经走到了车子门口,刚伸出半个脑袋就被外面的大雨砸的够呛。他娘娘腔地缩回了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大叠文件,似乎想起了什么方法,接着便从口袋中逃出一小片东西来。

    滕默完全是被这小子的举动给怔住了,此人竟然掏出了一个避孕套,然后朝着里面吹足了气,扯了扯,很快就把那叠油纸文件都塞进了里面,再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口子,旋转几下,拧好了把文件夹在腋下,便闷头闷脑冲出去了。

    滕默回过神来时,左掏右掏,自己是不可能随身带这玩意的,不过即使带有,他也不敢把避孕套扣在头顶上当做雨伞奔回家去。只得两手把*包朝头上一顶,也随之冲了出去。

    那司机见到两人都走后,自己则从座椅下面拿出一把铁锨和锤子,把公交车上的收钱箱撬开,不断地朝自己的口袋里塞零钱……

    夜雨倥偬,水淋淋的道路溢满了两边的水沟,人奔跑在雨中两耳净是呼啦啦的嘈切杂响,流水开始没入脚踝的高度,滕默的每一步脚印都把水迹高高地朝两边践踏出去,很快又被抚平。

    他诅咒着这天公不作美的天气,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自己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奔跑起来,浑身像是黏附了一匹沾满了泥淖的麻布,粘稠而且耸耸作响。

    连道路偶尔出现的旅馆都关门大吉了,今晚天气预报可是七号台风,从傍晚时分就开始闪电雷鸣,后来就倾盆大雨,一直风雨交加到了夜里十二点依旧不休不止。因此门口全部挂上了‘客满’两字招牌。

    好不容易滕默看到一辆飞驰而来的小车时,他拼了命地挥舞着手中的*包,想让对方停车,不过除了看到那车子左右摇晃的玻璃擦和那个面瘫一样的司机,一无所获……司机没有停,那车子还故意驶到他身边来了个飘移,他被溅了一身的污水。

    真他娘的欺负人!

    滕默垂头丧气地在夜雨里走,接二连三的倒霉气让他一跌不振,连气愤的情绪都没有了。只差这暴风雨之夜中狂风没刮来一块板砖把他拍晕,好成全他的百分百的霉气;抑或走着走着,一根电杆和绿化树倒下来,敲破了的他的脑袋。rou丝男的命运估计就该如此。

    路灯懵懂的光在夜雨中像是一株株棒棒糖。滕默边走边数,他走过了三百一十四根棒棒糖,发现了路边上一个废弃的铲车,那个铲车的前缘正好形成一个帽子的姿势扣到了地上,露出的缝隙能容纳一个人钻进去避雨。

    这里是郊区,是一个暴风雨夜晚的郊区。

    但是先暂时拧拧衣服吧。滕默在铲车下面拉开*包的拉链,迷蒙的夜色里也看不清什么,路灯很暗,似乎感觉那份刚刚跟其他公司签约的录用书又被弄湿了,估计下一份工作又得泡汤。

    滕默把皮包丢在了地上垫坐,伸着头朝外面看夜雨,还有近十个站的路程,今夜是不可能回得了了。猛烈的台风刮着大颗大颗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抽打在铲车上,他吓得缩回了头。上衣口袋里有一截他没有吃完的巧克力,此时已经完全被雨水泡化开来,暗灰色的巧克力把他的胸口染成如被捅了一刀流出的血迹,滕默看着自己的上身他都禁不住毛骨悚然。

    噗噗噗……

    听得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滕默有些好奇地伸出头张望,夜雨里一个有些熟悉的影子在晃动。

    “嘿,终于有个同病相怜的。”滕默幸灾乐祸起来。

    那个影子在暴风中踉踉跄跄,显然那人的身材弱不禁风。

    滕默用手遮住额头,眯着眼想看清此人,结果,自己的衬衫被铁铲边缘的一根铁皮拉破。果然是人倒霉了,喝口水都塞牙。让滕默气不打不出来的是,那无端引诱自己伸头出去张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公交车上射了性感女人一身的猥琐眼镜文艺男。

    “靠,衣服白白破了!”滕默用手按住撕破的地方,但是不管用,雨水不像胶水,粘不过来。想想自己这段日子,从他被女友抛弃后,又被接二连三地让上司诘责,弄丢契约,加班还被扣工资,加上各种不期而遇的倒霉事,所有沉寂已久的压抑让他这一刻爆发了出来,他咬牙切齿地攥紧了拳头,低着头朝那个羸弱的猥琐男走去……

    夜雨浓重得如一盘漆黑粘稠的墨,仅仅几十米的距离,雨水就把滕默赤红的眼珠子给弥蒙了,台风刮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当他抹了一把雨水时,再看前方,那戴眼镜的猥琐男已经不见了踪影,举目望去,每三十米一根路灯的道路上,除了接踵的雨丝布满整条道路,空蒙蒙的哪还有什么人的影子?

    滕默甩了甩头,脸上的水珠四处飞溅,这暴风雨之夜还能出现幻觉不成?

    没见过倒霉成这样子的,本想找个人发泄,连个发泄的对象都没有了。

    滕默跑到方才文艺男出现的位置,低着头朝两边的水沟寻觅,思忖这小子是否掉进了泥沟里。如果是那样最好不过,自己能来个落井下石,踹他几脚再说。

    四处寻觅许久,也没有发现猥琐的踪迹,不过滕默意外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地方,有一条小岔道朝路边远处的一个荒掉了的酒精沥炼厂延伸出去。这是一座建在郊区路边不远的酒精厂,以前曾在这里开过几年,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倒闭了,现在那地方荒废多时,厂子里的人也早就搬走,循着路灯的光并不能看进去多远,只是看得一条岔道两边都长满了蔺草和苍耳子。

    目测从大道岔口延伸到那个废弃的酒精厂还有很远的路程,这条岔道只是酒精厂里的人出来的必经之路而已。以前滕默上下班的时候都注意到这个酒精厂,只是他一直认为早就被荒置了,整个场子都用铁栅栏围着,大门口挂着已经浑浊不清的“韩彪酒精厂”金属牌匾字样,现已经生锈难以辨认,由于铁门被锁,素日连个捡破烂的人都无法进入酒精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