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总把流光误
一点夜风吹不散迷离，拂晓，我便要长生！ 餐霞峰外的大战已经没有了时间之分，透过玄奥莫名的云光镜，妙严清清楚楚的旁观了全程！ 修行者借用天地之力可以焚天煮海，而如今在这百里方圆之地，天地灵气隔绝一空，几大高手全凭自身能为施展，让妙严更是大开眼界，深深震撼。 而明净师兄的变化，却让他越发难受与迷惑，这个死亡剑生到底和明净师兄是什么关系呢？明净师兄难道真的已经死了吗？ 死亡剑生重创，也牵动的妙严的担心，然而春三月再起风云，星状的光华虽然不甚强烈，但是明灭之间传来的庞大的压力却是令人心悸，甚至透过阵法观看的妙严都感觉到一阵阵的烦躁与不耐！ 妙严全神贯注的关注场中局势，不料那云霞之镜竟然开始晃动起来，一丝丝的云雾不停的抖动而出，镜中的画面也越来越不稳当，终于在春三月祭出一样什么东西的时候，整个镜子化作了一蓬云雾炸裂开来，然后随着周围的云霞飘荡而去了！ 最后的一瞬间，妙严仿佛看到死亡剑生替春三月拦住了三道攻击，让春三月得偿所愿的施展出了秘法，也许危机关头，两人终于联手了吧！ 只是几大高人修行都已经到了明了三生，透华前尘的元婴之境，只差感悟天道与天合一便可直入阳神，如今却是生死相搏，为名？或是为利？妙严想不明白！也许是一样的恩怨情仇，未得所谓的超脱，便依旧如凡人一般！ 心中的盘算却让他难以安定！初次遇到仙缘，自己惊喜莫名，是因为我向往能高高在上挥手翻天覆地，还是因为我向往能长生不老与天同庚呢？也许两者都有，也许两者其实是共存的，但是绝对不是现在所看到的几位真人这样的样子吧！修行，长生，求仙，仙从何来？仙该何往？ 风花雪月的云霓之路再次继续，心中烦闷的妙严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已经起了变化！云霞之路已经逐渐成了一片彩色的混沌，圈圈荡荡不知其宽广几何，妙严便在这云雾之中随波逐流，任由云雾带着自己来去！ 感觉眼角的颜色起了变化，妙严忙定住心神四周张望，云雾渐渐盘旋越来越快，妙严连定住身形也不能！若是能从外面看去，一方彩色的世界中犹如大海起漩涡一般，炫彩斑斓，而妙严就如那斑斓中的琥珀，却游离不定！ 云霞流转终成混沌，一霎那妙严也失去了自己对身体的感觉，然而意识却好像还在，又好像不在，难以名状！ 虚无之中渐渐有光芒充斥，妙严又看到了那方山崖，那方屋舍，还有那屋舍之前的琴台，可惜却没有颜素心的身影！琴台朴素，屋舍也是草庐两三间，远处一片幽静的小树林，雀鸣悠悠，淡雅宁静！ 忽而那琴台之前若隐若现的来了一个人，身形飘渺，似真似幻，一身素色道袍也无甚花纹点缀，只有袖口圈有一圈彩丝，脑后垂及地上的长发随意用了一根青丝挽着，随风飘荡！然而妙严心里想看清那道人的面貌，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 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感觉到光明的，妙严感觉自己像是这方世界的一朵白云，不曾动过的白云，就这样呆呆的看着这方小小的世界，以及这个神秘的道人！ 也许过了一天，也许没有过上一天，也许甚至只是一霎那，又也许是更长更长，妙严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天黑了，又亮了，神秘的修行者日复一日的出现在妙严眼前，有时候一站就是一整天，有时候又抚琴弹奏，有时候挥手催动云霞伴舞！ 日复一日，妙严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看了多久，只是越发觉得自己好像很熟悉这个人，却又说不上来！ 然而诡异的是，妙严永远看不到这个道人的脸！永远！妙严试图从其他地方看出这个道人的模样，比如有没有什么反光的地方可以让自己看到，可惜仍旧是徒劳！然而费劲心情的寻找却让他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这个道人似乎从来不去那片小树林！ 那片小树林有什么吗？将目光在小树林探索，除了几只欢快的云雀在鸣叫，并无任何的异常啊！等等，我怎么能听到它们的鸣叫，而我却听不到那道人弹琴的声音，甚至我连其他所有的声音都听不到！ 凝神再看那片小树林，妙严看到了一只云雀，准确的说是看到了那只云雀的双眼，感觉不到形体的妙严忽然感到一阵浓烈的头晕与恶心，那一双鸟雀的眼睛仿佛恶魔的深渊一般，就要将妙严吞噬进去！ 妙严终于明白了自己忘了什么，这只云雀好像一直就在这里没动过，自己之前明明看见了却从未提起对它的怀疑，难道它便是这阵法的阵眼么？要将自己的神魂吞噬？ 猛然间一声琴音传来，琴声！？妙严居然第一次听到了琴声！端坐琴台的道人十指轻弹，仿佛涓涓的清流淌过心间，那烦闷、恶心也一点点的消退开了！ 妙严正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忽然看到那只云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紧接着自己便再也听不到琴声了！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妙严再次能“看到”了！ 妙严再次看到了这方小世界，证明自己仍然还存在！心底不禁庆幸！然而下一瞬间妙严便发现了不同之处，自角度变了！之前自己是从上往下看，如今却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等等，这里不是那只云雀的地方吗？难道自己变成了那只云雀！？ 妙严想扭转一下并没有的“脑袋”，然而却是徒劳，眼前的世界局限在了这个方向，这个范围！ 不知道是云雀变成了妙严，还是妙严变成了云雀，小树林的云雀从头到尾便没有动过，双眼只是紧紧的盯着草庐的方向，盯着那个道人！ 妙严有时候甚至感觉自己的这个行为是不是很怪异，那个道人应该能感觉到吧？可惜那个道人却从未往这个地方瞟上一眼，自己仍然看不到那个人长的什么样！ 无形之中妙严居然感觉到了一丝失落！不像是自己的失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每一次的光明与黑暗替换，让妙严觉得越来越绝望，也许自己就这样困在这里，永远也出不去了！ 妙严心里开始泛起思念，思念亲人、思念问天、思念师尊、思念瑶师姐、思念每一个自己挂念的人！然而越思念，带来的却是越发绝望！犹如野草横生一样，不可阻挡！有自己的，好像也有它——这只云雀的！！！ 终于有一天，那道人从出现便一直望着天，一动不动，仿佛在等着某个人一样！而妙严也感到了越发的暴躁情绪！这绝对不是自己的情绪！妙严感觉的出来！ 虚无的天空之中云影飘荡，淡淡的云影之中透露出了一个影子，一个宫装女子在妙严的眼前诞生，然而却是远在天边，似乎不准备来到这方小小世界！随着这女子身影的出现，妙严感觉到了明显不属于自己的怨恨，凄厉的怨与莫名的恨！ 那道人忽然长叹一声，足下芒鞋一踏，离开了这个地方，小小世界再也没有任何的人影，空荡荡的让人可怕！ 妙严不理解现在的云雀是什么样的感受，也许是伤心吧，又或许是绝望与恨意占多！如今他总算明白了，自己现在应该在这个云雀的身体里，只是不知道两者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光明再一次明灭，清风作伴的道者再次回到了这方小小的世界，然而妙严忽然感觉眼前的景物开始虚幻了，虽然没有崩溃，但是确确实实在开始慢慢变得虚幻！那草庐、那琴台都开始变得朦胧！ 雨，落了下来！碎了某些人的梦，也碎了某些人的心！ 天空之中下起了雨，道人立身雨中，竟然第一次朝妙严看了过来！妙严仍然看不清道人面容，但是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道人眼中的无奈，又似乎有歉意与感激，又似乎带着遗憾与解脱，难以言表！ 云雀的双眼泛泪，让妙严眼前的景物更加模糊，只能看到这淋漓的细雨，多么像当初和东子一起时候遇到的那场雨！东子！！雨！！这是紫府天露，神泣之雨！！ 妙严竭力想挣脱浑身的束缚，看清眼前的事实，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他是餐霞真人！！ 绵绵的细雨之中，一点点的云气慢慢从餐霞真人身上飞舞出来，有如初生的蒲公英一般，不能左右自己的前路，迷茫的随风而去，点点弥漫在空中，最终消散于无形！冥冥之中妙严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一声女子的叹息。 云雾蒸腾，雨中的小小世界也开始模糊，最终再次化作一片混沌，妙严忽然感觉到一股大力传来，仿佛自己被人扔了出来一样。 当身体的触感传来之时，妙严一个轱辘瞬间爬了起来，四周张望，小小的世界细雨弥漫，淋在身上竟然有灼烧之感！ 四周空无声息，不见道人，也不见云雀！孤独的琴台之上横着一张古琴，雨滴落在上面偶尔还能碰出一点声息！琴台之前的地上扔有一本书册，有如弃物，如今已经被雨水泥巴打湿透了，是餐霞真人的琴谱么？ 妙严赶紧上去拾起来，抹去了上面的污泥，封口完好未开，面皮上四个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八脉灵根！” 居然是绣林山的镇山之宝八脉灵根！这么说绣林山的镇山之宝真的是餐霞真人拿的！情杀宫与餐霞真人是何关系？那先前所看到的宫装女子是谁？气息和春三月有一丝相近，难道是情杀魔宫宫主？ 那那只云雀又是谁？ 猛然的回头！雨中的树林幽谧异常，再也没有了那云雀的身影！仿佛自己先前那么久的感觉都是一场梦一样！ 就在妙严回头的一霎那，整个餐霞峰上的阵法仿佛发疯似得运转开来，风起云涌，波涛滚滚！方圆数千里之内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朝餐霞峰涌了过来，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万里之内的灵气犹如脱缰的野马一样，暴躁异常！ 最先感觉到的便是修行者，每个人都是大惊失色，然而谁也无法阻止这场天地暴动！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了灵气滚滚的终点之处！！ 一个久被人遗忘的名字再次传说在修行者中间！ “餐霞真人！” 那个曾经风华绝代的名字，隐居尘封了多少年了！！如今餐霞峰风起云涌，是在宣告餐霞真人也要再临人间了吗？ 餐霞峰外，四大元婴真人布下的阵法终于不堪重负，一声滔天巨响之下轰然爆碎，六大真人混乱的斗法灵力与滚滚而来的天地灵气冲击，爆发出一阵阵的剧烈震荡！整个餐霞山出去主峰之外全都化作乱石飞溅，百里之地被夷为平地！ 乱石飞溅之下的阳关镇瞬间便被埋没，滚滚的烟尘顷刻之间再次笼罩了凤阳县，奔命的凡人嘶叫，却也拦不住这天地之威，最终化作一缕缕的怨气深埋地底！ 灵气奔涌，餐霞主峰上的阵法忽然再起滔天光华，一道匹练瞬间将争斗中的春三月卷起投入大阵之中，不见踪影！ 混乱之中死亡剑生剑芒一闪，已然消失不见。命非玄仰天怒吼一声，九道参天刀光直斩餐霞主峰，却被一一弹开，化解于无形！瞬间主峰之上再起匹练抽打在四大真人身上，无可抗拒的大力将四人送往了不知何处！ 性命终究为谁搏，天怒下谁怜卿卿！所谓的餐霞遗府不过是一场可笑的谎言！是谁，奔波万里之为那一丝的机缘！又是谁，费尽心机却只落一声不甘！ 剧烈震荡随着四大真人的离开越发剧烈，终于一声天威之怒传来，整个餐霞主峰竟然摇摇晃晃的裂地而出！ 不过片刻，餐霞峰数百丈的高峰竟然拔地而起，腾空而上！数千里之内的灵气还在不断奔涌而来，汇集与不断上升的餐霞峰，顿时天花飞散、瑞气千条迸射四极八方，千里可见！ 餐霞峰越飞越高，最后透过罡风层，直入青冥而去！万千瑞气有如凤凰尾翼相随，一如弥天的彩凤翱翔而去，道道豪光当中再次喷发出数十道的光芒，落下天地四方。下一刻，餐霞峰直出天外，再也渺无踪迹。只留下原地一个巨大的深坑，向世人宣示此地曾经有一座云霞缭绕的圣地！ 恍惚中，妙严仿佛看见了一个华发垂地的道者面色安详的躺在一张榻上，而身旁一只云雀安然而眠，了无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