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东临 第十四章饥荒
第六卷东临第十四章饥荒 埋了那些人以后,大道上,一众人再次骑行。 不过已经奔行了一个早上,即便是纵云骑也有些累了,因此队伍慢行了许多,待得下午时候,恢复气力,再次疾行。 赢落的纵云骑与江寒陌并行着,高楼则在队伍的最后方,防止有什么贼人突袭。 路上有雪积累,可能是因为昨夜一夜不停的落雪。 “你好像有问題,想要问我。” 行在左侧,江寒陌随口问道。赢落立即说:“沒错。” “你想问的是······” “这些粮食。” “我们从四座小镇里筹措來的,我们剑宗周遭四座小镇依山傍水,实则不愁吃喝,农田也有不少,筹些粮食,并不困难。记得吗?你我第一次见面时,也就十多天前。” “记得,你那时应该是外出除妖了吧。” 江寒陌点了点头,说:“沒错,那次除妖之地颇远,且那边四周宗门无能除妖,因此我御剑而去,斩妖十数,但是却发现,在这片平原之地,多了许多饥民,回了剑宗之后,便向陆修名师叔请示,实则,就算梦庄会不提早二十日,近來,我们也会出发了。” 赢落若有所思:“那这些粮食是······” 江寒陌凝望前方,说:“下午的时候,应该就能到了,这片平原后有一片村庄,我除妖时,在那里歇息过,便是那位村长,请求我想想办法。” “原來如此。”赢落点了点头,想起那些饿死在大道边的饥民,平静说:“希望这些粮食有用吧。” 其实不用说的那么清楚,身后的那些剑宗弟子也很明白,那些人死于饥饿,而他们又都带着那么粮食,此行的另外一个目的,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江寒陌静静的驾着云,行走前方······ 大道上,也满是积雪,放眼看去,这片平原,还沒有走到尽头。 走了一会。江寒陌想了想,觉得赢落來了剑宗不过一年,想必对剑宗了解不够,他问:“师弟,我问你,为什么我们剑宗,荒宗,灵宗······等等宗门,千年來共守剑阁,从來沒有退步过?” 我们愚蠢吗? 我们都是悍不畏死的勇士吗? 那当然不是,我们都是会害怕的‘人’,更不是身体里的勇气已经胜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那么为什么,明明知道剑阁是天下至险,我们却在那里···厮杀,有无数弟子,更连性命都赔了进去。 赢落细细想了想,说:“是为了恨吗?”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又想了想,江寒陌又说:“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望天,这片冬季的天,有些昏沉。 江寒陌静静的说:“以前,我就为了恨,在剑阁上。但一次次跟死亡擦肩之后,我发现了,我的恨渐渐的淡了,害怕也就渐渐的浓了。” 爱与恨,虽然是人最强烈的情绪,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们在时间里游走。 有时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发现,它们就不见了。 “因为我父母还在,师兄弟们还在,真是不想死,死了,除了他们悲伤,更重要的是,我却再也沒机会见到他们了。” “那你为何坚持······” “等你渡过飞雷之劫,去了剑阁之后,你就知道了。” “能知道什么?” “那些异族,有多么可怕,他们的疯狂,他们拼命的想要冲过剑阁,这或许才是许多同门死去的原因,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赢落细想,说:“你是觉得,若是他们穿过剑阁,那么剑阁之后的那些凡民们,只怕会被他们屠杀掉。” “是必定会。” “可······” 江寒陌好似知道赢落想说什么,答:“若真有剑阁被破的时候,肯定也是在我死以后。” 赢落一怔,看着身侧这人,却是久久不能说话。 ······ ······ 夜空黑,星色垂。 风车转,红绳在车上。 转啊转,转啊转,今夜转到谁家去······ 村口上,几个穿着厚厚冬衣的孩子,在那里唱着不知名的乡间歌谣。 为他们伴奏的,是一个穿着浅红衣裳的女子,她坐在一畔的村口木栏上,膝上的筝,弹奏着,和那首平平歌谣相伴的曲子。 时间是夜晚,他们疾行了一日后,穿出了那片平原,便來到了这片无名的村落,村中有人家百户,却也算是四周里,一个大村庄了。 二十多匹纵云骑停留在村口,也不怕有人胆敢偷盗。 剑宗弟子卸掉那些粮食之后,都被村落中的壮年搬到了仓库之中,好好的保存了起來。 村正中,那些壮年还在搬着剩下的货物。一个老人住着拐杖,看着那一袋袋粮食,却是有些抽泣起來,连忙转身,向着身前的那三个青年人躬身行礼。 高楼连忙拦住,他那高瘦的身体扶住老人的时候,却让那老人感觉到再也屈膝不下去了,只能作罢。 “老朽,当初不过与仙人说了一句,却不料仙人竟是如此······” 江寒陌行了一礼,说:“不是和村长说过吗?我非仙人,只是平常人,只不过修行过罢了,这些粮食是我宗中多出的,赠与村长,并无大碍,只盼这些外物能帮的了你们。” 老人忙说:“当日仙人···不,不,这位公子为我等除妖,我等不过送了些许银钱,但这些粮食,却何其珍贵,这让老朽心里难安,只恨村中积贫,报答不得。” 闻言,高楼与江寒陌都摇了摇头,慰问老人几句,让他心安些。 赢落则在夜里,看了看四周。却见这片村庄,多是茅屋之类的屋子,虽然有百家之人,但却也真是贫穷的紧,只怕平日里,求生已经是勉勉强强了吧。 月光倾泄在黄土泥路上,一片片冰凉,这座小村里,有着凡人炊烟的平凡味道。 这些,让赢落想起了小渔村······ 一畔江寒陌又说:“还有一事,请村长答应。” “公子请说,老朽绝不辞。”
江寒陌道:“这些粮食,足矣村长撑到明年秋收之际,还能盈余大半,请村长分与四周村落,或是饥民,來时,我等看见大道上,有许多饥民饿死。” 老人立即说道:“公子仁德,实则,也罢,老朽不瞒公子,实则,我们这罗家村,虽然贫苦,比不得中州那些大城里,但是每年秋收,平原狩猎,家里养畜,却也不愁吃喝,最多也就辛苦些,不会落到如今这等每日稀粥之境况。” 赢落在一畔听见,却有些疑惑,问:“那请问老丈,这却怎么···还有那大道之上陈尸数十,那其中还有些少年人。” 老人听见,也是惊讶,虽然早就知道,但仍然不由叹息数声。他说:“其实,数月前,那西北之地,流浪來的许多难民,怕有上千人,我和周遭许多村落商议,分出了大半的粮食,供他们吃喝,只是······” “不够吗?”赢落问。 老人点了点头,说:“是啊,毕竟已经临冬了,放着那些饥民不管,我们这些村子也心里不安,更何况,若是不管,他们只怕就要抢了。” 村长又看了看赢落三人,叹息一声:“这饿的感觉,谁不觉得苦啊,若他们真饿极,树皮都能吃,人又为何不能杀呢?我们也是无奈,只盼快些到了春季,到时天时解冻,就能好许多了。” 三人彼此互视,都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问了。 江寒陌带來的粮食许多,足够他们与那些饥民吃的,至少撑到春季解冻沒有问題。 随即江寒陌与高楼便离开了,他们要寻处地方,好安下众人度夜的营帐。 ······ ······ “嗯···这位公子,找老朽还有些什么事吗?” 夜色里,粮食已经搬运的差不多了,老村长也正想回去歇息,却沒想到,刚刚离去的赢落又折了回來。 许是对那些死在大道的人们,或者说那些少年人,真的还是有些在意。因此赢落沒有和江寒陌他们一行,而是又回來,想要问问清楚些。 赢落略行一礼,问:“方才老丈说那些饥民來自于西北之地,可是,我看他们一路行來,竟然饿死在大道上,想必必定是流浪了很远,才來到这里的吧。” 老人说:“公子猜测的不错,他们都來自于西北的‘冷州’那里离我们这罗家村,确是极远的了。” “那他们为何到此?是他们那里秋时欠收了,还是天灾?” 老村长回答:“此事老朽也在意过,当初去分食物时,我也问过那些饥民,他们说他们那里粮食的价格连年的上涨,加上人又多,富户们又囤粮,还有这次他们那里有几处大的农田,确是欠收了,因此有了这么一场小饥荒,他们实则都是在冷州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流浪了出來。” 赢落点了点头,明白了原委,道:“原來如此,他们也是可怜。” 老人说:“这也是,毕竟,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是啊···谁愿意呢。” 赢落转头望着那冷月,这样的,轻轻的,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