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光华之下

    “爷，封迟求见。”

    凌绝形容憔悴，双目通红，眼下飘着两抹浓重的阴影，下巴上晕开了一圈青色的胡茬，显然一夜未眠。

    夜无念蹙眉，稍显不耐：“他还没走？”

    “在门外跪了一夜，”凌绝的声音透着疲惫，“以属下对他的了解，见不到爷，他是不会走的。”“让他进来吧。”闻言凌绝脸上才稍微有了喜色，却听他又道：“见了我他就该走了吧？”

    凌绝面容一僵，躬身退下，不多一会儿便领了封迟进了后院，彼时夜无念正和阿妄在凉亭吃茶。

    封迟跪在青石板上，昨夜下过雨的地面潮湿阴冷，但对于跪了一夜也被淋了一夜的人来说，这点水渍和草汁算不得什么。

    “求王爷救红鸾一命，封迟愿以命相抵。”

    夜无念可以救红鸾？

    阿妄一惊，按说昨夜那一剑，红鸾应该死得透透的了，他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夜无念优雅地举着茶杯，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淡淡的热气如雾散去，晕开一圈又一圈沁人心脾的茶香，他只是嗅了嗅那味道，便将杯子放回了白玉盏。

    “昔年她活蹦乱跳的时候若你也这般执着，想来你二人当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夜无念说着又深情地望了眼阿妄，再看封迟时眼里却不见波澜，唇角有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她已经死了。”

    “求王爷……”

    “求本王也无济于事，且不说本王不是悬壶济世的医者，即便是，又能如何？人死不能复生，封大侠还是寻块风水宝地让红小姐早日入土为安吧。”

    凌绝欲言又止，封迟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阿妄佐着酸酸甜甜的梅子糖，又喝了两口苦茶，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真能救她？”

    “你说呢？”夜无念宠溺的一笑，伸出手温柔地替她拭去唇边茶渍。

    阿妄躲了下，不适应这样的亲昵，她可猜不透他的心思。

    夜无念的手僵在半空，突然无可奈何地笑了，有些落寞，有些苦涩，他说：“阿妄，我到底只是个凡人。”

    祁王殿下俊美如神，用兵如神，甚至连幻术，也出神入化，他如此神通广大，便有人忘了，光华之下，他也只是个平凡的人。

    阿妄咬破梅子糖，满口酸涩，她看到夜无念的眼神，也像极了浸透这糖汁。

    也不过片刻，他又成了那个目中无人的傲慢王爷，眸光瞥过亭下跪着的剑客，沉声道：“凌绝，送客。”

    凌绝眉间已尽染绝望，哑着嗓子哽咽了一下，艰难地开口道：“师兄，请吧。”

    同样是失去心爱的人，凌绝不比封迟少一分悲痛，却还端着侍卫该有的隐忍，对依旧不肯走的封迟说：“爷说救不了，那这世间就没有回天之术……”

    “谁说没有？”

    亭阁之上传来的女声，透着倦意的慵懒和低沉的沙哑，说不上好听，却让人想到午后初睡醒的猫。

    纱幔流苏缠绕的廊角处，垂下一条晃晃悠悠的小腿，穿着双脏兮兮的长皮靴，已看不出本来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