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为灵魂着色
付瑾玉的魂魄经过了初次浸染后,如同从死亡的阴影中重生了一般。 这是一道非常精细的工作,眼镜完成了初染后,摘下了他那标志性的小圆墨镜,在右眼戴上了一只圆筒放大镜。 这是苏萤和阎雀第一次完整地看清眼镜的样貌。 那双眼睛中散发出的光芒,是对自己所造之物的热忱,甚至是痴迷,什么人命关天,什么怜香惜玉,在他眼里都是空谈。 他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出传闻中的十二只美人瓷。 他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重新抓起镊子,把经过初染的魂魄小心翼翼地夹出来。 因为魂魄之前也被脱过水祛除了杂质,所以看起来格外的渺小,根本不能和真人的大小相比。 根据苏萤的目测,也就只有一支寻常毛的长度而已。 那魂魄已经微微舒展来,魂魄内已经沁入了一些淡淡的色泽,脉络清晰,似乎还保持着付瑾玉的个人意志,心不甘情不愿地在镊子上挣扎了两下。 长长的头发有如一根根银丝,并不是全透明,但是又有一些色泽能够看得出是个人形。 眼镜迅速把付瑾玉的魂魄移到了一旁一直素净的骨瓷旁。 两手并用,轻轻地把付瑾玉的魂魄贴了上去。 那骨瓷本身就和寻常的瓷器不一样,这么一贴上去,就像是完全把付瑾玉的魂魄吸纳在瓷器表面似的,无论她怎么动,也无法脱离出这只骨瓷。 她开始变得慌乱了起来,左右走动着打量自己身处的这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是的,她现在在瓷器的表面,她的活动范围也就此被限制了,无论她怎么跑,也始终逃不出这个范围。 因为付瑾玉的魂魄现在还是半透明的状态,在加上骨瓷本身就是白色的,所以当付瑾玉被附着上去之后,苏萤和阎雀就不大看得清她到底在哪儿了。 眼镜此刻倒是有些游刃有余,不慌不忙地从转经筒似的架上取下了一支毛,重新蘸上色彩,藏在圆筒放大镜下的那只右眼带着笑意。 自信的笑意。 他精确地追随着付瑾玉的魂魄,因为上面的魂魄是能动的,甚至还能闪避他的着色,所以他在下的时候显得尤其谨慎,因此几乎没有出现半点失误。 当他的尖触碰瑾玉魂魄的那一刻,就会重新在她的身体上添上一抹色彩。 付瑾玉不甘心地伸出手左右晃动着,眼镜呢,落穿梭间,竟然帮她画了一条颇有意蕴的长裙。 那长裙的款式有些像敦煌壁画中的飞天,裙摆薄纱飞舞,飘逸唯美。 她每动一动,那些繁复的衣物就会随着她的动作在骨瓷的表面飘扬,像烟雾,像金鱼轻薄透明的鱼鳍。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装束怪异,穿得又略显单薄,付瑾玉有些紧张地蹲下来,双手抱着膝盖,肩膀一颤一颤的,像是随时随地都会哭出来。 趁着她现在没什么大动作,眼镜抓住机会,又迅速在她的指尖上着色,鲜红润泽的指甲,黑发红唇,微微上翘的唇角。 瞳孔又多深邃,睫毛有多纤长,全靠他那支。 脸上的表情画好了就永远固定了,以后无论那个可怜的魂魄是伤心还是嚎啕大哭,她的脸看上去永远就只有那一副半笑不笑的表情。 那是属于美人瓷独有的韵味。 而为美人瓷上的美人着色,也是一个极其需要耐心和审美的过程。 眼镜乐在其中,而苏萤和阎雀此刻感受到的,是一个灵魂的哀鸣。 她的美丽从此在瓷器上永存了,但是没有人能看到她那悉心描摹勾画的面具下,属于她自己真正的表情。 眼镜放下了毛,把骨瓷上付瑾玉所在的那一面转过来对着苏萤和阎雀,像是炫耀一般,卸下圆筒放大镜,重新戴上小圆墨镜问,“好看吗?” 好看,这是真心话。 但是苏萤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付瑾玉此刻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抱着膝盖绝望地坐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站起身来,飞快地在骨瓷表面兜了一圈,发现自己根本逃脱不了之后,又无力地站在那里,垂下脑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眼镜抱着美人瓷,“你们觉得残忍,但是我告诉你们,这是艺术!所以没有什么残忍不残忍……” 苏萤阎雀都沉默着,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他们现在根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想看看我其他的作品吗?” 眼镜说着,又把屏风向着另一边拉开,屏风后面是镶嵌在墙上的多宝格,每一个格子上似乎都放着一直瓷器,瓷器上盖着红绸布。 眼镜当着他们的面一一掀开了红绸布…… 展现在苏萤和阎雀面前的,是一片令人心惊的景象。 每一只形状各异的骨瓷上,都被囚禁着一个被重新描摹勾画过的灵魂,有些灵魂的而眉眼很是让人熟悉,大概能追溯到几年前娱乐圈里突然失踪的某位貌美,但是不是很红没什么人关注的女明星。 有些灵魂则是相对陌生一些,大概是某一天和眼镜擦肩而过的一位美人。 但是她们后来的结局都一样,成了美人瓷上的一部分。 在这些魂魄中,每个魂魄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气质和魅力,无一重复。 眼镜把付瑾玉所依附的美人瓷放在了多宝格空余的一个格子上,到现在为止,十一只美人瓷已经完成了,还剩下一个。 “只剩下一个了。” 眼镜把双手背在身后,退后几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他看了一眼香炉中的烟气,喃喃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们是何其的荣幸,能够见证这样一件美人瓷的诞生,药效还有一会儿,希望你们能理解,我需要走了,在完成十二件美人瓷之前,我不能被抓到。” 眼镜开始从多宝格上把那些美人瓷取下来,细致地包裹好。 药效散的比眼镜想象中的快,苏萤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似乎又有力气说话了。 有一句话,她在心头酝酿了很久了。 直到此刻,才有机会说出口。 “守门人……是你杀的吧……” 眼镜闻言,包裹瓷器的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