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九章 两位歹人
齐州城外,一片寂静,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李治怒目看着这座城,要不是李君羡拦着,他很想冲进去抓住李佑,将他狠狠揍一顿。 李君羡的目光看着地上的箭矢又道:“晋王殿下,不该站得这么近。” “李佑!你滚出来!” 又一次朝着齐郡城大喊。 晋王殿下的嗓音响彻四野,狄仁杰看向城头上时而走动的人影,这喊声城头上的人肯定是听到了。 “姐夫说的没错,天家就是事多,脸都被他丢尽了!”李治想到这些天从齐州逃出来的乡民,再看到四周的坚壁清野,还有父皇憔悴的神色。 他叹息一声,在冷空中吐出一团白雾,低声道:“李将军带火炮了吗?” 李君羡回道:“带了三门。” “给本王轰开这城门。” 李君羡皱眉道:“骊山与陛下有过约定,火炮不能对着中原乡民使用,不能有手无寸铁的人死在炮火下。” 李治不悦道:“当初对付范阳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李君羡又回道:“那也是确认不会伤人才使用的。” 火炮此物一直都是对外使用的,对内能不用就轻易不动用,这是骊山与陛下的约定。 这也是骊山与陛下对天下人的保证。 夕阳落在这座郡城显得格外地萧条。 公孙小娘子骑着一匹马儿跟在后方,她的眼神坚定,只要晋王殿下该冲上前,她也会义无反顾冲上去。 面对李治的怒火,狄仁杰显得更冷静,他低声道:“殿下,先扎营休息,齐王就在城内,他跑不了。” 李治回过神又怒目剐了城池一眼,这才让马儿掉头回去。 营地扎在齐州城外三里处,李治跟着李君羡先去了大帐中。 张柬之在冷风中缩着脖子,“在下去方便一下,仁杰你也要方便吧?” 狄仁杰看了张柬之一眼就觉得他很不争气,“三岁小孩吗?方便也要人陪着。” 张柬之捂着肚子道:“也不知道齐王会不会派刺客来。” 闻言,狄仁杰还是陪着他去了一处野地里方便。 齐州地界显得更冷了,北风呼啸还带着一些雨水,狄仁杰哆哆嗦嗦等着张柬之了事。 夜色笼罩这片大地。 在城外驻扎的第一天无事发生,李君羡向李治禀报着情况,“老夫派了十余人想要潜入城内,都被发现了,他们看守得很严。” 李治颔首道看着沙盘,“从这沙盘中也不清楚城内的情况,以后该让各州府,各城都绘制城内的建筑情况才好。” “将军,刑部尚书刘德威到了。” 李君羡颔首道:“让人入帐议事。” 刘德威走入营帐中,李治这才见到了这位刑部尚书,他长得很高大,早年就听说过这人的战功,徐州彭城人,大业年间跟随裴仁基镇守江淮。 后来归顺了李密,后来又随着李密归唐,也是当年李元吉手中的旧人。 得父皇赏识留任刑部,如今官迁刑部尚书。 刘德威颔首道:“齐王反心已定苦苦劝解无用,攻城吧。” 李君羡没有做声,目光放在了晋王身上。 李治失落道:“再等等,本王再去外面劝劝他。” 看到李君羡和李治对齐王还抱有希望,刘德威叹息一声。 三人中只有刘德威见过齐王李佑的恶行,他低声道:“如果殿下与李将军也见到了齐王的恶行,便不会这般犹豫了。” 又是三天时间,城中还是没有动静。 这天夜里,狄仁杰对张柬之越发不耐烦,起夜解手还要人陪着。 在冷风中缩着脖子站在林地中等待,忽听有话语声,狄仁杰警觉起来,寻声看去又不见人影。 张柬之提着裤腰带哆哆嗦嗦而来,“仁杰,回去吧。” 狄仁杰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仔细听着,随之又听到几声灌木丛中的脚步声。 张柬之也觉得奇怪,便也寻声看去。 今夜的月光不算明亮,张柬之躲在一棵树后正瑟瑟发抖。 狄仁杰抽出了张柬之腰间的刀,一介白身就算是随军出来也不能带刀。 倒是张柬之身上装模作样有一把木刀。 走近一些之后,看到了两个身影,其中一个人像是被捆着,前方有个人拉着绳子,正拉着后方的一个人小心翼翼前进着。 狄仁杰看了看方向,他们不是朝着大营去的,而是朝着齐州城去的。 “仁杰,我们去叫兵马来将他们抓了!” 听到耳边的话语,狄仁杰先是瞪了一眼,这个如蠢货一般的张柬之。 心中计较了一番,这个时候去找兵马前来捉拿,对方肯定跑远了。 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要去齐州城? 狄仁杰心中有了打算,便悄悄跟上前。 那人走得谨慎。 “柬之,你拿住身后被捆的人,我去拿住那个提绳的人。” “喏。” 张柬之闻言,便冲了上去。 狄仁杰刚想说先别动,这瓮货就这么冲上去了。 心中顿觉懊悔,也咬着牙冲上去。 林中响起一声惨叫,张柬之被那人一脚踹在地上,眼前的凶徒拔出了一把真刀,他大喊道:“狄仁杰!救我!” 刀光凛冽,对方就要提刀挥下,手中的动作顿时停滞了。 狄仁杰手拿着木刀抵在这个凶徒的后背,“别动!” “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问道。 “领军卫兵马,奉命讨逆!” “呵呵呵……没想到栽在你们手里。” 狄仁杰手里拿着木刀,心头也很慌,好在那个被捆绑的人没有揭穿。 而眼前提着刀的人也没有回头看。 收到狄仁杰的眼神示意,张柬之又是一咬牙,心一横起身夺了这个人的刀。 俩人这才放松下来。 那人见狄仁杰只拿了一把木刀,恼怒地要冲上前,张柬之手中的真刀便横在了脖子上。 这一次张柬之有了胆子,“嘿嘿,仁杰好手段,某家没丢人。” 狄仁杰苦笑一番,心说这个人去偷袭还失败了,要不是自己急中生智,这个草包早没命了,他到底在得意什么。 再看那个被捆着的人,他穿着的官服,嘴里被塞着布说不出话。 狄仁杰与张柬之押着两人走向营地。 大帐中,李治,李君羡,刘德威三人还在争论是否要攻城。 营帐外,守卫来报,“将军,殿下,刘尚书,狄仁杰与张柬之抓了两个歹人。” “歹人?”刘德威有些好奇。 狄仁杰与张柬之押着人进入大帐,这两人很狼狈。 李君羡颔首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个被捆着的人支支吾吾示意嘴里塞着布。 张柬之拔出他口中的破布,这布还塞得挺深。 破布出口,这人长出一口气,而后怒目看向被押着另外一人,开始了对他的殴打。 张柬之与狄仁杰皱眉看着这一幕。 “这两人是仇家不成?” 打了好一会儿,穿着官服的人这才重新站起身,回道:“下官会云县尉游文芝。” 李治指向另一个被打的人,“那他是……” 游文芝回道:“这人叫许绚会,是刘兰帐下的谋士,是齐王的人。” 狄仁杰轻声一笑,低声道:“果然如此。” 没想到朝中苦苦追寻,竟在这里抓到了这两人。 李治颔首道:“刘兰谋反,是你们两人的安排?” 许绚会面如死灰,跪在地上也不作声了。 游文芝回道:“下官几次劝阻刘兰勿要谋逆,是这人几次三番游说刘兰将军,他是齐王的人,也是受齐王的意思想让刘兰将军对付骊山。” “这厮还想收买下官,给齐王为虎作伥,下官不从,此人便要将下官绑去进献齐王。” 李治瞧着游文芝沉声道:“你是好人?” 狄仁杰再问道:“那当初朝中要查问,你跑什么?” 游文芝回道:“齐王派人给下官送过礼,下官也收了,家中还会有齐王招揽下官的书信,那是贞观十年的事了,下官糊涂,当初有过动摇。” “自知解释不清,便逃了,不承想被这厮在半道上掳了,实在可恨!” 说罢,游文芝又踹了许绚会一脚。 这个许绚会是个干瘦的中年人,一身书生模样。 他抱头在地一言不发,哆哆嗦嗦,畏惧得不行。
李君羡不想看这出闹剧,也觉得此间曲折带回朝中与刘兰对峙就什么都清楚了,“带下去。” 人被带出了营帐,张柬之的脚步也狄仁杰也走了出来,他问道:“仁杰,我们二人这是立功了?” 狄仁杰稍稍点头,“算是吧。” “在下有了这等功劳,想必能够入仕了?” “你想得美。”狄仁杰摇头道:“顶多得个方便的差事,或者是在弘文馆当个看管?四方馆做个主事?” 张柬之摇头,“那不行,某家不能做这般闲杂。” “那你还是要参加科举,除非你活捉了齐王,并且还给带回长安城。” “仁杰,真爱说笑。” 李治还在与李君羡在大帐中说着话。 有侍卫来禀报,“殿下,游文芝说愿去齐州城劝说齐王。” 李治回道:“不行!” “可是……”侍卫犹豫了片刻又回道:“他说若不去齐州,他宁愿饿死,他能让齐王回心转意。” “他有什么手段让李佑乖乖去长安?” “他倒是没说,只是说让不让他去齐州游说,他便饿死。” 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遇到这么复杂的事,李治心头很纠结,还是起身走出了大帐。 这里的兵士很忙碌,李君羡打算继续围困齐州城。 走到囚车前,李治看着落魄的游文芝问道:“你为何要去见齐王。” 游文芝知道了眼前这个少年是晋王,苦涩一笑,“下官收了礼,想必齐王兵败定会将下官说成共谋。” 狄仁杰闻言,小声道:“你现在去投奔齐王还来得及,他说不定会接受你,许绚会被关在这里,只要他没和齐王通信,在齐王的心里,你依旧是共谋。” “下官不会投奔齐王的,其实知晓刘兰的意图下官就想要去劝说齐王,又岂会因同路而被那厮掳了,非是要逃跑,若下官被朝中查问,便再也见不到齐王,也无力劝他归返。” 狄仁杰皱眉道:“你大可以不去的,只要解释清楚,朝中就算是要治罪也是从轻的。” 游文芝不答话。 三人就这么看着他。 像是在犹豫了,游文芝叹息道:“若是能给下官留个身后功名,只要不是反贼,去又何妨,死了又何妨。” 李治让人将他放出来,又吩咐道:“如果见不成,你就找机会逃出来,就算是委曲求全留在齐王身边也可以再寻机会,将来本王帮你扶正。” 游文芝缓缓点头,“谢晋王殿下,就算殿下不说,下官也早有打算劝说齐王迷途知返。” 李君羡安排了几个机灵的护卫照看游文芝。 李治拿出一块琉璃镜片,对其中一个侍卫道:“这个镜片能够反光,隔着几里地也能够看到,如果城中有变故,便在城头上放下这块镜片。” 镜片只有巴掌大小,悄悄放在城墙的砖石后头便可。 做好了这些准备,游文芝收拾一番,带着三个侍卫趁着夜色走向齐州城。 齐州城内,守卫齐州的是齐王身边亲信燕弘亮,此人临近大仗还在喝酒。 他坐在城头上,“哈哈哈!晋王就带着一千兵马就敢来攻城,朝中真是没人了。” “报!”士卒来报,“将军,有个叫游文芝的人在城下求见。” “哪个游文芝?” “是会云县尉游文芝。” “哈哈哈!”燕弘亮大笑道:“他是齐王的故交好友,快快请进来。” 城门打开了一道缝隙,李治拿着竹筒望远镜,看清了远处的情况,城门开了,有人拿着火把出来,将人带了进去。 狄仁杰好奇道:“这是何物。” “这个叫骊山望远镜,可以看到远处的风景。” “哦?”张柬之也来了兴致,“还有这等宝贝?” 李治将望远镜给了这俩人。 狄仁杰把玩着,拿着望远镜眯上另一只眼,单筒望远镜看向远处的齐州城,“好宝贝,连城头上布防都能看清楚。” “当真?” 张柬之来了兴致,拿起望远镜看着远处,“咦?除了火把,只能见到一片漆黑,这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布防?你是怎么看到的。”